“你怎么说服李神轨的”
趁着没人注意,于谨小声在刘益守耳边问道。
此时此刻,元子攸忙着跟李神轨套近乎,好像他得了河阳关内这支两千人的禁军兵马就无敌了一样。那满足的神情,带着意气风发,似乎与当年孝文帝元宏南迁洛阳得偿所愿时的颇为神似。
于谨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
元子攸这个人,总是搞不清状况,过河拆桥这种事情,做得也太明显了,你让跟在你身边的人怎么看
“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小凶险,不过总算是搞定。”
刘益守也是瞥了元子攸一眼,这一位还未登基的准天子,还真是标准的翻脸比翻书还快,典型拔x无情的渣男。
“我让源士康用面团捏了个人头,他在宫里见过胡太后无数次,捏的还像那么回事。然后尼姑庵里不少女人留下来的头发,粘上一些,将白色的面弄上点灰。就那个意思了,反正只是用来哄那些士卒的。”
刘益守将自己的套路告诉于谨,后面这位长期边疆厮混,颇有建树的老兵油子,也不禁佩服刘益守的心思缜密。
逃出洛阳的事情繁杂多变,在关键时刻还能留个杀手锏,这活真不是一般人能搞定的。好比说打仗,很多将领兵书能够倒背如流,然而临阵接敌的时候,却变得呆板不知变通。
而某些人虽然并未学过兵法,却能在战争中学以致用,不断积累水平。这种人,往往可以在战争最关键的时候灵光乍现,一击必杀
很显然,刘益守虽然没学过兵法,却是个很有“灵性”的人。
一时间,于谨对刘益守也是刮目相看。他跟元子攸二人,可以说是两个不同的极端。
“大哥等会随我一同出关,去尔朱荣大营。哦,对了,要带着尔朱英娥一起。到时候我就说出城的相关事务都是大哥安排的。”
刘益守不动声色的将一件大功送给于谨。
“兄弟,这可如何使得”
于谨可不是完全不通人情的元子攸,瞬间就明白了刘益守的打算,也是微微有些吃惊。
其实,某人通过叩开河阳关的功劳,就足以刷满尔朱荣的好感度,多刷一个带元子攸出洛阳的功劳,锦上添花而已。
可于谨就不同了。
他本身算是胡太后的“亲信”,要是投靠过来仅仅是因为“胡太后众叛亲离”,那不仅不能算是功劳,反而是一个洗刷不掉的污点。
背主求荣,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不被社会主流道德所提倡的。
刘益守将带众人出城的功劳完全让给于谨,实际上则是帮对方“洗白”,意义非常重大。其实,能察觉到这些就已经不简单,更难得是肯把功劳让出来。
于谨心中明镜一般,此子不过弱冠之年,又有如此心性与手腕,只要不遭遇意外,未来成就不可限量。他将这些事情做得不动声色,不正是说明很会笼络人心么
二十来岁,正在身体和能力巅峰期的于谨,忽然有种自己快老了的感觉。
嗯
于谨眼角余光看到尔朱荣的女儿,那个叫尔朱英娥的,此刻将发髻上的金钗拔下来,递给刘益守认的义妹刘小叶手里。
然后蹲下身,在她耳边嘀嘀咕咕了半天,鬼鬼祟祟的样子,眼神片刻都没有离开过刘益守。那样子,很像是草原上的母狼在观察猎物。
而刘小叶将金钗收好,笑眯眯的跟对方说话,交头接耳的,似乎是在谋划什么。
“呃,益守兄弟,我看尔朱都督之女,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啊。”
于谨忍不住拉了拉刘益守的袖口。
“哈”
刘益守转过头,朝于谨指着的方向看去,尔朱英娥很自然的将头偏回来跟小叶子说话,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老哥昨晚太操劳,眼睛花了。”
刘益守摆了摆手,不以为意说道。
神特么的太操劳了老子今天打盹打了一天好吧
于谨十分无语,预料身边这位大概很有可能被尔朱荣招为乘龙快婿。边镇的习俗跟中原大不一样,女子豪放得很。比如说六镇第一美女娄昭君吧。
看上了高欢,直接出钱倒贴这位高大官人软饭硬吃可还行
在别处是天方夜谭,可在六镇那边,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于谨觉得,凭刘益守的才华和卖相,别说软饭硬吃了,就是软饭海吃,也没什么不可能啊。
安顿好众人后,已经入夜。虽说晚上沟通交流可能会出些岔子,但刘益守更害怕的是,尔朱荣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以为还是李神轨控制着河阳关。
要是对方傻里傻气的派兵攻城,那可特么的乐子大了啊。
河阳关城头的签押房内,元子攸、李神轨两人坐在一边,刘益守和于谨坐在另外一边,双方的意见正好相反。
元子攸认为,作为“准天子”,绝对不能出河阳关去见尔朱荣,一定要尔朱荣前来“觐见”自己才行而李神轨则是希望元子攸气势足一些,这样,他就能靠着这条大腿,抵抗尔朱荣的“问罪”。
要知道,胡太后毒死前任天子元诩的时候,虽然没跟李神轨商议,但这厮却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人你能说他没罪责
元子攸不追究李神轨的原因很好理解,因为如果没有胡太后毒死元诩,哪里能轮到他上位呢在元子攸眼中,李神轨不但没有罪责,甚至还有“从龙之功”。
可尔朱荣会这么想么
这位边军大员,契胡尔朱部的首领,未必跟元诩有什么感情。但是名义上,尔朱荣来洛阳,可是为了元诩“讨回公道”的
你说他会轻轻的放过李神轨
反正刘益守是不信的。以己度人,如果尔朱荣入了洛阳,有一个算一个,谋害元诩的凶手,无论是知情不报的,还是同流合污的,他全都会一个不漏的干掉
这是明面上做给天下人看的连女婿的仇都报不了,以后谁还会卖他面子
私底下,尔朱荣的野心可就是欲壑难填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就是刘益守也不知道。但是历史上那件惨案在那里摆着。尔朱荣想干嘛未必有人知道,但是他干了啥,史书上可是白纸黑字的写着呐。
刘益守觉得元子攸和李神轨两个傻蛋,自己想死了不说,还要拖着一大堆无辜的人一起死。
“这样吧,天子应该有天子的威严。虽然还不是天子,对吧”
刘益守绵里藏针的顶了元子攸一句,后者无言以对。元子攸似乎才想起来,尔朱荣鼎力支持他登基,他才是天子,尔朱荣不想理他,那么他连个王爷都不是
这一代的彭城王可是元劭,不是他元子攸呢
“那你觉得应该如何呢”李神轨语气不悦的问道,早已没了当初的惶恐不安。
“今夜,我跟于将军,带着尔朱大都督的女儿尔朱英娥,去北中城大营,跟尔朱大都督见上一面,以免造成误会。
至于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你们觉得如何”
刘益守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