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刘益守和陈元康吃饭的那个“明月楼”二楼,尔朱荣正坐在那个“孝文帝专座”的位置,跟一个看去年纪比他大不少的中年将领吃饭。
此人面相威严,不苟言笑,看起来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哪怕是跟尔朱荣面对面,也未露出讨好的笑容。
桌摆满了酒菜,虽然此时洛阳的酒家已经没有营业,但是尔朱荣什么身份,他要找个吃饭的地方,还会没有人伺候么权力的实质影响,在这个年代,要远远大于金钱。
“费兄,你放弃虎牢关的宿卫,带着禁军返回洛阳,真的没关系么”
尔朱荣担忧的问道。
坐在他对面的费穆摇了摇头道“虎牢关有事,我们这些丘八,才有用武之地。要是真的天下太平了,天下人都会看我们不顺眼,觉得我们是多余的。”
费穆的话,跟后世的私人医生希望病人多生病,私人消防队惟愿天下四处火灾是一个道理。工作对象没了,你到哪里去混饭吃呢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费穆的意思再简单不过,如果虎牢关还在,那么洛阳城的人,都觉得这里很安全,会嫌弃他们这些带兵打仗的人待在洛阳。
可虎牢关要是不在掌握中,那么关外盗匪随时可以来洛阳玩耍,那时候,反倒是洛阳城的人都不希望他们离开。
只从这番话,就能看出此人道行绝不简单。
“尔朱贤弟此番入洛阳,我先前问你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你说看看再说。我也是没料到你能如此顺利入洛,可是有什么人鼎力相助么”
费穆端起酒杯跟尔朱荣碰了一下,不动声色问道。
“哈哈哈哈哈,费兄你算是说到了。此人叫刘益守,彭城人士,虽然不会打仗,但是不仅出谋划策一流,而且可以独当一面帮我办事,非常了得。”
对于刘益守,尔朱荣完全不吝赞美之词,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人是没有后台的如果高欢有这种本事的话,现在早就被他找个借口给砍了。
“噢,尔朱贤弟,可否细说”
费穆顿时来了兴趣。
尔朱荣得意洋洋的将刘益守的所作所为,从开始潜入洛阳开始,到今日面授机宜让自己在大殿威风凛凛的。
他一向都是不会应付这种“软刀子”,刘益守帮他补强了最弱的一块。
“啧啧啧,真是集萧何与张良于一体的大才啊,倘若在给他五年,不,三年时间,尔朱贤弟就可以将军务以外的大事都托付给他,只是,可惜了啊。”
费穆颇有些惋惜了摇了摇头。
“可惜这是从何说起”
尔朱荣一脸好奇问道。
“刘益守此番在洛阳的布局,确实是下了一手好棋。若是不动用极端手段,我来主事的话,也不可能比他办得更好了。”
费穆对刘益守也是说不出的赏识。
“只不过”
来了
尔朱荣沉声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还是太年轻了,很多东西,不是靠智慧就可以弥补的。”
费穆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
“此言何解”
尔朱荣没明白费穆到底想说什么。
“贤弟,你我也都年轻过,像刘益守这么大的时候,那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纵马驰骋,天下我有,不会去想其他的,对吧”
费穆接着问道。
尔朱荣点点头,是啊,谁还没年轻过呢
“以刘益守的年龄来说,能做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惊才绝艳,甚至可以算是妖孽出世但因为他是年轻人,所以整个世道就都要围着他,让着他么”
费穆再次问道。
尔朱荣无言以对。
就像是足球里的青年队,少年队,甚至是少儿队。没错,你在少年队踢得世界第一,但是放到正式比赛,如果你可以场,那些正值黄金年龄的球员,就必须要让着你
世没有这种道理,走到哪里,走到哪个时代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所以呢”
尔朱荣面色已经有点不好看了。
“所以在刘益守看来,他根本不需要考虑身后的事情,只要现在把洛阳的事情处理好了,那就行了。
可是贤弟你能这样就完事么
洛阳的公卿,如同韭菜一般,割掉一茬,过一年就会长出来。永远都不会缺当官的人,他们会想尽办法往里面塞人。
但是,尔朱氏一年后,有多少人,十年后又能有多少人现在贤弟在洛阳占尽优势,可十年后呢对比那些公卿还能有优势么十年后,难道还不够他们收买你麾下的亲信么
刘益守才二十岁不到,他当然不用考虑这些身后事他只会越来越成长他甚至连子女都没有他的所有办法,都是以他自己的思路去处理的。
可贤弟你能不考虑么不管是作为一个父亲,还是作为家族的掌舵者,你都不能不考虑这个问题啊。”
“现在洛阳的公卿,还是太多了点那些空缺,他们很快就能补齐的。”
费穆意味深长的说道。
坐他对面的尔朱荣沉吟不语,似有意动。
百尺楼旁边刘益守居住的小院里,刘益守正躺在浴室的大木桶里,墙壁幽暗的夜明珠,照着他那俊朗而疲惫的脸庞,让人看着有些心疼。
徐玉华穿着一件极为单薄,只遮盖住胸和腰的奇特短衣,在给木桶里洒下带着香料的花瓣。做完这些事情以后,她就慢慢的给对方按捏肩膀。
“那个皮甲,说真的,太臭了,只怕是十年没洗。”
徐月华忍着笑说道。
“那必须的啊,尔朱荣这不是在整我嘛。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能想出这种馊主意的,只怕不是什么好鸟,以后还是要小心点。”
刘益守懒洋洋的说道,感觉到徐月华的呼吸慢慢急促了起来。
“别看了,好好捏。”
“不要啦,次黑灯瞎火的,没好好看看你,现在补了。”
对于女流氓,刘益守无话可说。
“话说,那次以后,我一度怀疑是我不太行,后来才发现,不是我不行,而是你太行了。高阳王府这个魔窟诶,唉,可怕可怕。”
刘益守啧啧感慨,气得徐月华狠狠的捏了一下他的肩膀。
“别生气嘛,我没有看不起你,只是感慨你生活不容易。”
“唉,确实是不容易。你那个元家的妹子,真是,现在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时不时还要去看看她是不是想自尽,没一个省心的。
对了对了,还有那个元玉仪,天天跟我说什么女人就是要跟男人睡觉就行了,伺候好男人就够了,根本不需要读书识字什么的,搞得小叶子现在天天要造反。”
一提起这些事情,徐月华就阵阵的头大,她是侍妾,不是保姆啊,陪男人睡觉,难道不是她的工作吗怎么现在变成带孩子了
“刘都督,外面有个相貌极为出色的年轻女子找你。容姿不在元莒犁之下啊。我是把她请到我屋子里坐坐,还是你去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