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冷的夜色,昏黄的火光。府衙大堂内,济南郡世家中人的面色阴晴不定,但是无人敢逃跑。现在跑出去,就算能成功,难道还跑得出历城就算能跑出历城,难道还跑得出济南郡
这一次,他们算是彻底栽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等待着刘益守的发落。
正当大堂内的气氛紧张而怪异到了极点时,于谨匆匆忙忙的走进大堂正门,然后走过来在刘益守耳边嘀嘀咕咕了半天。
他身上已经换上了魏军的黑色军服,面色沉稳而自信,全身盔甲似乎并未沾血。悄悄汇报完后,于谨恭敬的对着刘益守拱手行礼,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将这位邢杲军中的李将军给放了,让他回光州给邢杲报个平安。”
刘益守慢悠悠的说道。
“喏”
于谨将李喆带走,他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等于谨走之后,刘益守脸上的笑容更明晰了些,带着些许戏谑,环视着大堂内众人。
“诸位,我才走一天呢,你们就投靠了邢杲,这动作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朝廷的律令,你们应该懂的吧
勾结反贼可是重罪,要怎么处置你们,那可都不是我说了算呢
严惩你们,说不定皇帝还会因为剿灭叛贼有功,给我升个官,搞个开府啊,仪同三司什么的,也挺有意思的不是么
我这个人心肠软,见不得人流血,你们真是叫我好生为难呀”
刘益守的话语说得很慢,又很有韵味,不像是在威胁人,倒是像在描述一件跟自己没关系的事情。
只是他说得漫不经心,下面听的人却已然肝胆俱裂
“都督,使不得啊这一切都是误会啊”
大堂内几个世家中人异口同声喊道。
开玩笑,要是让刘益守这么玩下去,非把他们玩死不可,而且是死透的那种。
利用游戏规则“合理合法”的处死他们,今后史书上只会写上“益守平青徐,济南世家多有从贼者,乃除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样死得何其窝囊
这些人其实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还是能推测出来,这一轮邢杲跟刘益守斗法,再次惨败现在刘益守的大军已经重新掌控了历城的局面,这一点绝对确认无疑。
此刻大堂内众人心中都只有一个疑问现在跪舔的话,还来得及么
“都督,您是了解我的,我胆小,哪里敢跟反贼邢杲私通啊。”
一个叫不出名字的世家中人说道。
“都督,您是了解我的,邢杲军势大,我们开城门也是逼不得已啊,但是跟他们私通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另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家伙说道。
刘益守面不改色的微微点头,似乎上次收拾了一批世家中人,现在又换了一批人当家了,都没跟自己混个脸熟。
“都督,您是了解我的,城里出了邢杲军的内应,我们也拦不住啊。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做什么呢”
“都督,您是了解我的,”
眼看大堂内闹哄哄的一发不可收拾,刘益守拍了拍巴掌。顿时,还在吵闹的众人像是被扼住喉咙的公鸡一样,噪音在一瞬间消失。
“可以了,本都督并非不讲道理的人。来啊,这些酒菜别浪费了,都吃啊,吃完再说。”
刘益守温和的说道,语气里没有一丝暴虐。
现在三更半夜的,这些世家中人设宴,不过是给邢杲军的高层来客套一下的,真要喝酒吃肉,谁大半夜里还吃得下啊
众人不敢反抗刘益守的命令,那些美味佳肴,在口中如同嚼蜡。刘益守对大堂内吓得瑟瑟发抖的下人说道“给我身边这位加张桌案,加一桌酒菜。”
他指了指穿着邢杲军军服的阳休之说道。
等酒菜上来了以后,阳休之小心翼翼的跪坐在软垫上,看到堂下那些济南郡世家中人的丑态,这才深深感悟什么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
款待邢杲军的高层,被刘益守逮个正着。连证据都不用找了,这些人本身,就是勾连邢杲的证据。如果不是跟邢杲有勾结,何以能出现在这里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些人现在都知道自己命悬一线。
至于这一切是不是刘益守设下的局,阳休之不是当事人不好推测,不过看情况,似乎这种可能性很大。
这位刘都督,也许并不像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呢。如果阳休之在刘都督前世,那么他一定会领悟“钓鱼执法”的精髓。
看到众人桌案上的酒菜被吃得差不多了,刘益守也摸了摸有些撑着的肚皮,满足的叹息一声道“为何今夜吃的酒菜,比当初本都督初来历城的时候,要好一些呢你们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济南郡世家当时看不起他刘益守啊可是这话现在能说么现在这场合说类似的话,怕不是石乐志
沉默是金,在场众人一言不发,秉持着法不责众的心思,只要不冒头,就不会被当做典型被杀一儆百。
“我还听说,你们给了邢杲军很多军资啊,财帛,粮食,甚至铁器都有,是不是有这回事啊。”
刘益守将酒杯丢到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跟前,看着对方唯唯诺诺的身形,带着戏谑问道“我问你话呢,有没有这回事”
“回都督,那些,那些都是邢杲军抢的啊,断然没有此事的。”
被扔酒杯的那一位,吓得魂不附体,说话都打着颤。
“哦哦,了解了了解了。听说邢杲将你家抢得家徒四壁,还遣散了所有佃户,有没有此事啊”
刘益守单手拿着一只筷子,在空着比划着的问道。
见那人不回答,他又补充了一句道“想清楚再回答哦,邢杲军能抢你们家东西,也可以杀你们家的人。万一,我是说万一你等会回到家,却发现家人全被邢杲军杀害,那就太可怜了,对吧
上天有好生之德,邢杲的手下居然坏事做绝,确实可恶至极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还装模作样的锤了一下桌案,看上去义愤填膺的样子。
“啊,啊,对的对的,邢杲军的人太坏了,居然把我们家里里外外都抢空了,那些佃户们也被拉入军中从了贼,现在我什么都没了
不相信的话,都督天亮后可以带人去我家看看,在下一言九鼎绝不说假话。”
那人说话带着哭腔,声泪俱下。
“唉,真是太惨了。”
刘益守啧啧感慨道“明日我会让人带着慰问品来你家慰问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罢了,这不重要,反正明天找你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