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角落里传来一个十分陌生的声音。
众人转过头看到一个跟刘益守差不多大的年轻人,穿着毫不起眼的布袍,手里还拿着毛笔在记录。他如同一个隐形人似的,如果不说话,几乎都不会被人注意到。
“这位是新任的文书阳休之,我路上捡的,字写得挺好,人也算是勤勉。”
刘益守不以为意的说道。
不过刚才阳休之能说出那句话,不仅说明他很勤勉,而且观察力也很不错。能从过往的书信档案中察觉到这一点,做个文书绰绰有余了。
“这话怎么说”
王伟不动声色的问道。
他现在权力比以前大了不少,却不能像从前那样跟在刘益守身边了。这还挺让他不爽的,毕竟,刘益守是个很有趣的人,和智者交流,不会觉得乏味。
而身边蠢人多了以后,王伟就会失去说话的,因为说了也白说,得不到任何回应。
“如果按照元子攸的个性,现在给了都督封赏,难道不应该趁机叫苦么现在他这么做,倒有点像是忌惮都督的实力,想把都督打发得远一点。
这跟项羽使者会见韩信,异曲同工。”
楚汉相争在最关键时刻,项羽使者见韩信,便陈明利害,一针见血的指出,若是齐王韩信被封齐王倒向汉王,则汉王胜,若是倒向项王或者两不相帮,则项王胜。
元子攸下这封圣旨,其实更多的,则是害怕刘益守来荥阳搅局,毕竟,某人有偷袭荥阳的恶劣先例在前,元子攸这么想,好像也是人之常情。
“梁军,要在荥阳跟魏军决战了”
刘益守瞬间就想明白整件事的关键。
元子攸这一招,与其说是教唆他跟元颢死磕,倒不如说,让元颢心里埋下一根刺,不接受刘益守的“合作”。
如果在梁军与魏军决战的关键时刻,刘益守投降元颢,投靠梁国,在荥阳这里狠狠的捅一刀那么,整个魏国就有崩溃的风险。
按道理说,刘益守没有理由这么做,可是,万一元颢开出的价码够高呢高到刘益守没法拒绝呢
眼里有翔的人,看人就都是翔。元子攸扪心自问,若是遇到元颢招揽刘益守这样的情况,说不定就真的怂了。
他给刘益守封王,只是告诉刘某人你现在已经是北魏的王爷,已经有自己的封地,已经到顶格了就是元颢开的价码再高,难道他能把皇帝的位置给你坐
元子攸不是希望刘益守来“救驾”,他是不希望刘益守被元颢收买,在决战的时候找茬至于后面如何,刘益守回忆了一下前世尔朱荣的下场,感觉这事很淦。
“罢了,都是些没用了。阳休之,给元子攸写一封信,就说,嗯,就说谢谢朝廷的封赏,本应该回洛阳述职谢恩。
可青州贼寇势大,一年半载难以剿灭,但我势必在这里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流干最后一滴血为止,嗯,就这么说好了。”
王伟想起刘益守经常说的“男人骗女人叫调戏,女人骗男人叫勾引,男女互相欺骗叫爱情”。刘益守跟元子攸之间,妥妥的是“爱情”了,真是没一句实话的那种。
正在这时,一个亲兵推开书房门,大声叫道“急报”
“念”
刘益守喊了一声。
亲兵看了看满屋子的人,顿了一下道“邢杲大军从高唐顺水而下,攻克平陵,现在正在围攻巨合城”
巨合城是顿丘的门户,顿丘则是历城的门户这次邢杲军再也不玩什么骚操作了,就是带着大军猛扑过来哪里这里道路不好走,哪怕施展不开,但人家就是拼人多
屋内众人面色齐变,都明悟这次邢杲是发了狠,打算用钝刀割肉的方法,一点点的跟刘益守这边的军队拼消耗,如同毛毛虫吃树叶一样,一点点的啃掉济南郡东边的这条“走廊”。
“巨合城谁在那里”
刘益守好奇问道。
这座城池,早已被废弃,现在只是个军营而已,叫城堡或许更贴切一些。
“赵贵带兵在那里驻守。”王伟沉声说道。
顿丘是济南郡东面的重镇,也是历城以东,唯一一个可以驻留的大城。邢杲军来势汹汹,如果济南郡失守太快的话,陈元康那边是不好弄的。毕竟,哪怕光州空虚,要全面占领,也需要一些时间。
如果刘益守他们溃败得实在太快,那李元忠他们带兵奇袭光州,就不是去占地盘,而是送人头了。
“诸位都散了吧,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整顿济南郡各地佃户,帮他们分配田地。宇文泰负责济南郡的郡兵招募,我与于谨二人,带兵前往巨合城,跟邢杲决战,就这么定了。”
刘益守草草两句,就安排了接下来的行程,众人散去之后,似乎王伟还想再说什么,刘益守对着他摆摆手道“狭路相逢勇者胜,三军不可夺气避战。我要怎么做,济南郡各地的人都看在眼里呢,你说我能委派其他人去跟邢杲军决战么”
王伟无言以对,刘益守说得都是对的,他还能说什么
“主公这一路披荆斩棘太苦了。”
王伟长叹一声说道。刘益守现在的地位,不是依靠女人裙摆,也不是靠家世渊源,更不是靠爹妈馈赠。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依靠自己和麾下一帮兄弟一刀刀砍出来的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刘益守做不到凡事都亲力亲为,现在手下这一大帮人,谁会对他心服口服
“不如让在下去一趟李元忠大营,催促一下他们。”
王伟恭敬的对刘益守行礼道。
“不必,他们之前看我们的成色,现在轮到我们看他们的成色了。如果一次战争就能看清楚一些人,那么这个买卖很划算。
你安心在济南郡给佃户们分田地,让他们都知道官府收租的政策。有恒产者有恒心,我们不是孤军奋战,明白么”
刘益守拍了拍王伟的肩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