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费穆攻略睢阳的时候,就遇到一个大难题。
如果要以补给便利为出发点,那么就应该走睢水,然后一路从雍丘打过去,沿着睢水攻克襄邑、宁陵等城。
要是这么玩,黄花菜都凉了,你攻克雍丘的时候, 那睢阳的敌人都知道你要打来了
可要是以汴水为补给线,那么就要先攻克蒙城。这条线补给或许差一些,但可以达到袭击的突然性。
缺点是沿路都是黄泛区,沼泽多,路难走。当初于谨偷袭小黄城的时候,路上就耽误了不少时间。
当然,走睢水的话, 要是坐船, 那就完全不存在任何难题,从小黄城出发,可以直达睢阳不过这个方案也存在一个缺陷,那就是船队没有岸上军队的保护,非常脆弱,容易被人打伏击。
当初邢杲在阴阳渠是怎么阴沟翻船的,走水路去睢阳同样有可能翻船。
所以费穆当初的选择就是,老老实实从雍丘开始,一路打过去如今尔朱荣也面临这些抉择。
这天艳阳高照。睢水北岸,有一支步骑混合的队伍沿着河行军,几人并排一字长蛇排开,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走在队伍中间,骑在马上的尔朱兆心神不宁,却看到与之同行尔朱荣神色淡然,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叔父, 我们为何要沿着睢水北岸行军我们为何不坐漕船直达睢阳”
尔朱兆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会打水战么”
尔朱荣一脸平静的反问道。虽然昨晚在床上疯狂折腾了元季瑶一夜, 但这并不代表他现在脑子不清醒。
“末将不会指挥水战。”
尔朱兆讪讪道。
“嗯, 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尔朱荣微微点头, 目视前方感慨说道“我也不会啊。”
无论睢阳地区的地形如何,尔朱荣都很确信,自己麾下的精兵,绝不是刘益守麾下那些兵马可以比拟的
但是怎么说呢,要是到了船上,尔朱荣会有种全身力气使不出来的憋屈,现在这支兵马也大部分都是来自北秀容往北的草原和边镇。
那边风沙大石头多,唯独没有淮南的江河纵横。坐船的话,快是够快,但那等于是在路上放弃了自保的能力。
尔朱荣权衡再三,这个“最优解”是万万不能选的。至于其他的,不是他看不起刘益守,别说现在对方极有可能没有任何防备,就算是严阵以待,尔朱荣现在也不虚的他的后方和侧翼,都是固若金汤,高欢,贺拔岳,窦泰三人已经把军势展开,不存在孤军深入的问题。
雍丘和襄邑都在睢水南面,唯独宁陵在睢水北面,而宁陵离睢阳咫尺之遥。想到这里,尔朱兆有些迟疑道“叔父,我们若是攻宁陵,那刘益守不就知道了么”
“趁夜色,悄悄的走,不要惊动守军。”
尔朱荣不动声色的说道。他没有时间玩这种“势如破竹”的游戏就是要等刘益守早上醒来就发现自己带着大军已经到了睢阳城下。
如此一来,甚至可以兵不血刃要是一城一城的打,刘益守只怕要跑路
尔朱荣现在不想让刘益守跑路,他想要拿这个人立威无论对方是投靠还是被吊死,都是立威的一种。
如此一来,他算是肃清了元子攸一系的“流毒”,接下来回洛阳,新时代便要开启了
正在这时,队伍停了下来,一个传令兵急急忙忙的跑到队伍中央,找到尔朱荣,对他说道“大都督,前面就是白羊陂,湖水浅而且是活水,便于扎营。
按现在的速度,走一夜的话,明天白天就到了宁陵。若是休息一夜再走,明天正好夜里经过宁陵,天亮就到睢阳了”
尔朱荣军中斥候行军探路还是很有水平的,只怕已经有人混到睢阳周边去了。尔朱荣满意的点点头问道“前方可有军情睢阳城附近有无敌军埋伏”
“回大都督,睢阳城并无异动,也没有大军调动的迹象。”
稳了
“传令下去,在白羊陂北岸扎营,派人去南面的雍丘跟窦泰说一声,盯住我们的后路。”
尔朱荣压住内心的兴奋,和往常一样下令,滴水不漏。
“喏”
传令兵走了,尔朱荣转过头对尔朱兆说道“看来刘益守没有什么花招了。”
“对了,贺拔岳在考城那边有什么动静没”
尔朱荣问尔朱兆说道。贺拔岳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上一次是说顺利接管考城,连刘益守大军一根毛都没有见到。
“回大都督,贺拔岳那边并无特殊军情。”
尔朱兆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主要是贺拔岳太安静了,当然,他们也确实没有跟谁打起来,这个斥候侦查的时候也都可以确定。
蒙县以北的考城,三面环水,战略地位非常重要。此刻已经是深夜,而县衙后院的书房,还亮着灯。
贺拔岳坐在桌案前,他身后是李虎、贺拔胜、达奚武、侯莫陈顺等人,而桌案对面,坐在一个穿灰袍的年轻人,居然是刘益守
“尔朱荣很快就会惨败,极有可能兵败身死。念在当年我们有些交情,我冒着巨险来通知你们,现在就带兵,返回洛阳。
北方无主,先入洛阳者为王”
刘益守最后一句话,像是重锤一样砸在众人心中,包括贺拔岳在内,书房内所有人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气氛安静又诡异。
“贤弟刘都督,此话当真”
贺拔岳沉声问道。
刘益守淡然微笑,点了点头。他将双手伸出去,对贺拔岳说道“若是不信,把我绑了,送到尔朱荣那边,荣华富贵可享。”
才怪
众人心中都是暗暗吐槽。
要是把刘益守送给尔朱荣,就能荣华富贵,那还需要对方开口提醒他们早就去办了好吧
正是因为把对方送去了也就最多得尔朱荣一句夸奖,不但没有好处,而且还没办法解释一个最核心的问题。
为什么刘益守谁都不找,单独要来找你呢
对于尔朱荣来说,这件事必然会成为一根刺扎在心中。而对于其他人来说,贺拔岳出卖跟自己有交情的人,只会让自己手下和其他对其友善的人都防着一手。
简单来说,这样做害处极大,好处则是看尔朱荣心情。而根据尔朱荣的为人来看,只能用呵呵二字来形容将会发生的事情了。
贺拔岳吞了口唾沫,有些疑惑的问道“尔朱荣真会惨败可是你在睢阳的兵马,能打得过尔朱荣麾下两万嫡系么”
“我打不过,但是陈庆之打得过。”
刘益守不动声色说道。
贺拔岳和身后的贺拔胜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白袍军的厉害他们是知道的,要是有心算无心,尔朱荣两万人也不够陈庆之打的。
“你果然跟陈庆之联手了”
贺拔岳喃喃自语说道。
“不必犹豫了,尔朱荣若是兵败身死,你们在洛阳,随便跟河北世家联络一下,就能位极人臣,另立新君。就算是尔朱荣没死,你们也可以从洛阳出发去关中,带一个元氏宗室,在长安立新天子,与尔朱荣分庭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