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纲自从退位后不得不搬到吴兴,整个人都委顿了不少,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为了“避嫌”,萧映和陈霸先等人一直没有跟萧纲联系,连“靖安侯府”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然而如今事态紧急,刘益守套在他们脖子上的绳索似乎越勒越紧,令人窒息。萧映和陈霸先都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很快便联袂登门拜访萧纲。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萧纲很清楚萧映等人的目的,然而,他却是如石头一般,动也不动,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进的话。
靖安侯府的书房里,萧纲面无表情的枯坐于书桉前,萧映与陈霸先二人站在他面前,脸上的表情很是无奈。
“陛下何苦这样颓丧刘益守入主建康不久,人心未附,现在起兵还有机会。要是再过几年,可就真的没机会了。”
陈霸先压住内心的不耐劝说道“请陛下仔细想想,就算陛下不起兵,那刘益守能够放过陛下么迟早都是要动手的,现在反抗还有一丝机会迟了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在陈霸先看来,萧纲现在几乎已经失去他曾经拥有的一切,并且基本上完全没有可能夺回来了。事情到了这一步,难道还不奋起一搏么
搏一搏还可以期待一下奇迹,要是连拼搏的勇气都没有,那才是真的完蛋了
“陛下,刘益守心狠手辣,现在不动手,不过是顾忌先帝的遗泽,怕人说他忘恩负义。但用不了几年,待他彻底掌控梁国大权后,包括陛下在内,其他几个藩王只怕是一个也活不下去。”
萧映也站出来劝说道。
然而,他们说了这么多,萧纲的表情依然没变,好像对方说的东西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似的。
“二位请回吧,在下如今只是靖安侯而已,当不起什么陛下。”
萧纲站起身,转身面朝墙壁,背对着萧映和陈霸先二人,看起来已经失去跟他们对话的兴趣。
萧纲如此坚决的拒绝态度,是陈霸先他们没有想到的。不知道是不是刘益守在萧纲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可怕回忆,导致这位曾经称帝的萧氏嫡系连反抗的心思都被掐灭了。
“如此,那我等便先告辞了。”
萧映很有些失望的说道,二人行礼之后退出书房,无可奈何的转身便走。
扶持萧纲起兵复辟的计划很好,然而在第一步就遭遇了挫折。如果萧纲不肯合作,那萧映和陈霸先二人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在萧映等人劝说萧纲自立的时候,刘益守也没闲着。
到建康述职的姚僧垣、章法尚、沉巡三人,还没进台城,就先到鸡鸣山上刘益守暂住的“吴王府”来“拜码头”。
一般官员来建康述职,其实也未必一定要先见刘益守。但他们来自被朝廷“点名”的吴兴,显然是不一样的。
这三人接受朝廷的调令前往建康述职,若是没有刘益守的照拂和首肯,前景绝对是渺茫和暗澹的。只要刘益守稍稍暗示一下,便会有无数趋炎附势之辈变着花样整他们。
谁都明白,现在的萧欢,不过是刘益守推在前台的一个傀儡而已。
或许有一天刘益守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萧欢有机会出头。但排除那样渺茫的可能性,在刘益守还主持建康大局的时候,绕过这个人直接去接受皇帝的“召见”,是极为不妥的。
府邸书房内,刘益守亲自给姚僧垣、章法尚、沉巡三人倒酒,亲切说道“诸位赶路辛苦了,这杯酒就当是为你们接风洗尘的,来,我先干为敬。”说完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这三人看刘益守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不似外界传言的那样狰狞可怖,便放下心来,也将杯中之酒一口喝完。
屋子里紧张而尴尬的气氛顿时减轻了许多。
“这次请姚先生入太医院,实则是为了编写医书而来。自葛洪以来,南面医术颇有精进。然而缺乏体系,不便于传播后世。
姚先生家学渊源,想来是不吝于敞开胸怀的吧整理太医院的医书,将其归纳成册。按照不同类型的病症分类,重新编写整理,这件事任重道远。在下只懂兵法,只懂杀人不懂救人。此事就拜托姚先生了。”
刘益守双手拢袖对着姚僧垣深深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
姚僧垣连忙还礼,激动说道“吴王殿下所说,正是在下毕生心愿,此事在下务必会尽力的,请吴王放心便是。”
听其言,观其行。章法尚、沉巡看到刘益守如此谦逊低调,知人善任,心中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他们原以为对方将自己调离吴兴,不过是为了争权,没想到刘益守的立意比他们预料的要高太多了。
不可否认,此人极有可能是南面将来一二十年最大的权臣了,但是,此人似乎也是个能干事的,并非一味争权不顾他人死活。
“新任尚书令陈元康乃是在下心腹,章先生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他说。尚书府具体如何运作在下也不太清楚,章先生有哪方面的才干,到时候可以挑选合适的职位。”
刘益守面带微笑对章法尚说道。
“吴王费心了,这些都是小事,都是小事。”章法尚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也能在一定范围内挑选职务。
姚僧垣、章法尚在吴兴都属于“投降派”,他们被刘益守重用,不过是“千金买骨”的套路罢了,一点也不奇怪。
沉巡一脸紧张的低着头,不知道刘益守会如何安排自己。他是吴兴沉氏的旁支,很早就已经迁出吴兴,举家居住在东阳郡浙江金华,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来建康的原因之一。
沉巡和沉恪,做出不同的选择,都不是因为个人利益,而是为了家族利益的最大化,同时兼顾了他们自身的情感与家庭利益。
“吴兴沉氏先祖沉劲,当年独守洛阳,誓死不降,令人钦佩啊。”
刘益守没有说沉巡的事情,而是感慨沉氏先祖。
“我等后辈不敢辱没先祖。”
沉巡一脸肃然的拱手说道。
刘益守微微点头道“如今北伐在即,沉将军是希望奔赴青徐前线,还是去襄阳守备一方”
嗯
居然是这样的问题。
沉巡想都没想,对刘益守行了一礼说道“末将愿意奔赴青徐,参与北伐。”
“沉将军有心了。”
刘益守含笑点头,显然是对沉巡的态度感觉满意。
“诸位可以将今日在下的承诺告知在吴兴的父老兄弟。外面有人传言本王排除异己,实在是妇人之见。如今强敌环伺,就算是当了天子又能如何
此番北伐,本王就是要让那些无知之辈看看到底是谁在保家卫国,谁在祸乱一方。”
“吴王高义”
三人齐声说道,神态甚为恭敬。
“嗯,时候不早了,诸位今日先在驿馆住下,明日再去台城点卯吧。沉将军要去青徐,我会派人护送你先到寿阳,战争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结束的。”
说完,刘益守亲自将三人送出府邸。
等他们三人离去之后,刘益守将陈元康找来商议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