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段荣坚决反对高欢对梁国用兵,特别是打着为高澄和窦泰报仇的旗号去报复,更加得不偿失。
不过段荣在信中还是话锋一转,说如果高欢想报复的话,小股精兵秘密潜入,一击而走,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他把段韶派到邺城,任凭高欢随意差遣。
看完信,高欢不由得佩服段荣处事的老辣,坏话他说了,好事他做了,横竖挑不出毛病来。将来若是兵败南方,那可不是他段荣的问题。
连段荣都极力反对高欢带兵南下,这让他不由得一阵犹豫。如果一个人反对,那可能是那个人眼光不好,但现在这么多人反对,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孝先,此事你如何看待”
高欢沉声问道。
段韶不说话,似乎很难抉择,一副纠结的模样。
“近日邺城中流言纷纷,说什么灭高者刘,还说刘益守是鸩鸟,一定要除之而后快。”高欢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这些流言是怎么来的,但听起来有鼻子有眼,确实让人心里很不爽。
像是在催促他快点出兵南下一样。
“高王,以末将之见,此番出兵南下,十有要败。”
憋了半天,段韶憋出这样一句话来,让高欢愣住了。他完全没料到,平日里“乖巧听话”的段韶,居然这么不给他面子
“你出发来邺城之前,你父是怎么交待的”
高欢面色不虞的问道。其实段韶的话根本不过分,但是却远远低于高欢的期待值。
所以让他很不爽
“父亲交待,一切听从高王差遣,不得阳奉阴违。”
段韶如实回答道。
那你还怼老子一句
高欢生气的反问道“既然如此,那你还说出兵南下必败”
“回高王,听从高王差遣,是本分。如实禀告高王军情,亦是本分。高王就是再问十次百次,末将的回答也是今年不宜南下作战。”
段韶拱手对高欢说道。
好吧,这是个老实孩子。听段韶这么说,高欢也是没脾气了。
他叹息摇头道“有时候,打仗不光是为了打,甚至完全不是为了胜负。这个道理,现在你还不明白,唉。”
高欢心中有种不被世界理解的痛。
作为一个领袖,他是要带队伍的。高澄是世子,窦泰是连襟,都是亲近圈子里的人物。既然这些人都是他的亲信,那么高欢就不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要不然,手下谁还会把你当回事呢出兵为高澄报仇,这是政治问题不是军事问题
“即使我命你领兵南下,你依然认为不该出兵,对么”
高欢看着段韶的眼睛问道,面色异常严肃。
段韶犹豫了几秒钟,最后还是拱手说道“回高王,确实如此。”
这下搞得高欢真对段韶服气了。
“你先去邺城内的府邸里歇着吧,不要回晋州,我有事随时叫你。”
高欢摆了摆手,没由来的一阵疲惫。
“那末将告退。”
段韶小心翼翼的行礼,随即退出书房。
高欢低着头沉思,心中非常担忧嫡长子高澄的状况。
如今盛夏已至,高欢早已解除了高澄的圈禁,不过这位世子也确实稍微收敛了一点,起码没有再发生类似与苦主发生冲突的事情。
现在高澄有事没事就派人盯着邺城城内的元氏女,不过暂时还没什么动静,似乎在等待机会。
他大概是开了窍,感觉一般人家的妇人玩起来也没什么意思。现在魏国还是名义上元氏的天下,可能高澄认为银辱元氏的妇人会满足他内心的某些空虚,所以近期也有些小动作。
高欢对此洞若观火,丝毫不干涉,甚至让人觉得是在借机试探某些不可说之事。
“刘桃枝,你去把世子叫到我这来。”高欢对门外守候的苍头刘桃枝说道。
在北魏,苍头泛指给主将牵马的奴仆,乃是亲信中的亲信。高欢看刘桃枝是个实诚人,就把他留在身边随叫随到。
刘桃枝也对高欢忠心耿耿,帮高欢干过很多脏活累活。
不一会,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高澄一身狼狈的来到霸府书房,高欢让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父子二人对坐喝酒。
看到高欢一直不说话,高澄小心翼翼的问道“父亲叫孩儿来此,有什么教诲呢”
“这次,我打算派兵南下悬瓠等地,由段韶领兵。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高欢微笑问道,只是这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
“太好了父亲,请务必让孩儿同行”
高澄激动说道,一把抓住高欢的袖口,那张脸都显出一种变态的扭曲。
“嗯,你能不惧艰险,为父心中甚为安慰。对于此战,你有什么想法么”
高欢不动声色的问道。
高澄一愣,他还真没想过此战要如何。
“父亲,上次出兵损兵折将,南人气焰嚣张。若是不能打熄这股嚣张气焰,我军将来若是与梁军对垒,恐怕气势上就先输了。”
高澄有急智,脱口而出便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高欢依旧是微笑点头,不置可否,似乎等着高澄继续说。
“呃,三军不可夺气,这个理由父亲觉得还不够么”
高澄有些沉不住气的问道。
高欢脸上有失望一闪而过,随即毫不在意的笑道“没事,最近安心读书吧。你这一目之仇,为父会为你报的。”
“谢过父亲”
高澄大喜,直接给高欢跪下磕了三个头。由于外面下大雨,高澄今日就在霸府里住下,不回他的“秘密基地”了。
等他走后,高欢一直看着窗外的大雨出神,面色数次变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