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次住院是因爲脑外伤伴有轻微的颅内出血,出院时我就说过他颅内还有少量的淤血未完全被吸收,所以要注意静养,不能从事剧烈的运动,尤其是和他人发生肢体上的接触,比如打架碰到头部面部之类的,这些会刺激到他的大脑産生不可预知的后果。」
秦振坤听出医生是在暗指他不该动手打儿子,不由得既难堪又微微有些不悦。
「方医生,病人醒了。」一名从急救室出来的护士话刚落,躺在推床上的秦牧海就被推了出来。当他看到楼伶时原本暗淡的凤眸一亮,却在触及她捂着的那半边红肿得有些变形的脸颊时眼底骤然燃起两簇焰火。
他转头愤怒的看了父亲一眼,然后一下坐起来想要带楼伶离开医院,可他刚坐起大脑立即一阵天旋地转,脸色也青白交加。那位方医生见状立即冲过来捉住他的肩重新把他按倒在推床上,皱着眉神情严肃的说:「在半个小时内你都必须躺着不能起来,否则再刺激大脑昏过去可就不止躺半个小时那么简单了。」
秦牧海也不说话,只是眼巴巴的望着楼伶,那眼神仿佛是希望她不要离开,带着一丝乞求。
楼伶见他鼻梁上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划痕,半边脸也是红肿,脸色尤其白得难看,还真是有些可怜,就走过去握住他一只手说:「我会陪着你,你安心休息。」
仿佛就是在等她这句话,秦牧海反握住她的手紧紧握住。
秦振坤见儿子心里只有楼伶却把他这个父亲当做是透明的,气得脸红脖子粗却又无可奈何,干脆眼不见爲净,咬牙切齿的离开了。
在医院观察了近一个小时方医生才松口让秦牧海离开,回别墅途中秦牧海和楼伶都闭口不提挨打的事,第二天两人却又上了头版头条,长而且醒目的橙红色大字标题写着:家翁拒认二婚儿媳,怒出手棒打鸳鸯。报导还附有两人从医院亲密挽着手出来却各自肿着半边脸的照片,下面的小字内容更是煽情的将整个事件的过程添油加醋了一番,矛头直指秦振坤的棒打鸳鸯,却将秦牧海和楼伶的感情升华到了君非她不娶妾非他不嫁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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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远还在董事长兼总裁办公室门口就听见从里头传出的一阵瓷器落地后碎裂开来的声响,他像是习惯了,面无表情走进去绕过散落了一地的碎瓷片,心想这是这一个多星期以来的第八只还是第九只花瓶了?或许下一个花瓶应该换成金属材质的,也免得天天换。
「总裁,美国那边的业绩报告已经传真过来了,您过目。」他对站在落地窗前侧脸如刀削般淩厉冷峻的男人说,却半晌得不到回应。
扫了眼飘落在莫笙脚边那一地的碎纸片,隐约还能从其中一小张碎纸片中看到棒打鸳鸯几个字,他想了想,换了个话题:「其实以我对楼小姐的了解,她应该幷没对秦牧海动真感情。」所以老板根本就没必要因这样不切实际的报导大动干戈。
提到楼伶,活雕像终於有了反应,黑眸阴沉掠过来,一副『你知道得太多了』的表情,接过路远手中那叠资料走向办公桌。
他其实也不相信楼伶爱上了秦牧海。在苏黎世的街头他提出复婚,她的回应却是拨电话给秦牧海求婚,当时他以爲她不过是和自己斗气才那样说,可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一个多星期以来他几乎每天都可以从电视或报刊杂志看到两人大秀恩爱的身影,甚至还有两人确切的婚期,这让他不得不相信楼伶是玩真的,她是真的要和秦牧海结婚,而他一直想不明白她爲什么要嫁给秦牧海。
心情阴郁的忙碌一天,快下班时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无非是要他和某某企业的千金约会,他知道父亲是急着他再婚然后爲莫家传宗接代,可他不管父亲如何着急都无动於衷。
「阿笙,爹地活不了几年了,你就算可怜我,选一个中意的女人结婚吧。」莫维谦在电话那端低声下气的央求儿子,希望儿子能在他三十五岁前爲莫家开枝散叶。
他一直以爲儿子还活不过三十五岁,丝毫不知莫笙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做了心脏移植手术,不但非常成功,如果不出差错至少能再活几十年,而且心脏移植术的供体还是来自他另一个从未谋面的亲生儿子。
莫笙和穆亦是孪生子,莫维谦却对另一个儿子的存在毫不知情,听起来似乎很不可思议,可这偏偏就是事实。当年穆海伦被莫维谦陷害入狱后是莫维谦的原配妻子蔡芬怡全权代爲处理穆海伦肚中胎儿一事,虽然蔡芬怡很想借机拖关系让穆海伦在狱中流産,可因爲她连续生了两胎都是女儿,而且身体又一直不好医生透露她以后很难再怀孕,所以一心想要儿子的莫维谦放话在穆海伦腹中胎儿还不能够鉴定性别前蔡芬怡不能动她,那时蔡芬怡已经知道穆海伦怀的是双生胎了,只是她买通了给穆海伦检查的医生瞒着莫维谦,直到后来双生胎被鉴定是男孩,孩子出生后蔡芬怡也只抱了一个回家,而另一个她让那个医生处理掉,没想医生下不了手把孩子送去了孤儿院,又在穆海伦出狱时把孩子还给她了。
也是蔡芬怡的报应,她在把孩子抱回家后不到一个月就出了场车祸当场死亡,所以穆海伦生了对孪生子的秘密直到莫笙二十四岁时才真相大白。
「爹地,我近几年会以事业爲重,不会再婚。」莫笙冷漠的丢下一句不等父亲回答就挂断电话。
以前他或许还会虚与委蛇的敷衍两句,可现在已经没必要了,现在整个卓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想要它什么时候完蛋全凭心情。
他冷漠的想父亲知道卓维的处境后该有多痛心疾首?当年他玩弄母亲的感情又陷害她入狱时不知道有没有想过自己会因此而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夜幕低垂时离开公司,他让司机提前下了班,自己独自开着车在繁华的闹市中漫无目的的龟速行驶,每当看到背影酷似楼伶的女子他都会不自觉停下来,直到后头传来催促的喇叭声,他才如梦初醒。
一整天没吃东西胃里空荡荡的,可他却不觉得饿,只是觉得心里像是被挖走了什么东西一样空落落的难受。尤其是一想到那些楼伶和秦牧海恩爱的画面,心脏就抽搐般的疼。
他不明白,她明明不爱秦牧海,爲什么还要和他结婚?她是要做给谁看?
手机响起来,电显纪仲睿。
他带上蓝牙耳机,电话接通传来的却不是纪仲睿的声音,而是一个惊慌的带着些许哭音的女音:「莫先生,我是陶蜜语,仲睿突然吐血昏过去了,我身边没有可以帮忙的人,虽然打了急救电话,可是我怕耽搁时间,我也不会开车,你是他好朋友,你能不能过来一趟帮忙送他去医院?」
好巧不巧的莫笙正好就在纪仲睿住处附近,当下立即赶过去。
在把昏迷的纪仲睿送到医院急救室后,莫笙才有时间打量蹲在一旁环抱住自己身子却还不住瑟瑟发抖的女人。
他对陶蜜语这个女人的印象幷不很深,除了知道她是内地上海人以外其他的一概不知。说是女人,其实只是一个还未满十九岁的女孩,长得白白净净的,五官十分秀丽,看起来很柔弱,却很能忍,虽然在打电话向他求助时带着哭音,可他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没哭了,她当时坐在地上抱着昏迷的纪仲睿,脸上那种绝望的神情就像是纪仲睿已经永远离开她了一样。她抱得那样紧,连他想从她怀里接过纪仲睿都费了好大一番劲,而她当时不是不想放手让他抱走纪仲睿,只是她抱着纪仲睿的双臂僵住了,已经不受大脑控制,还是他在她后颈上略显重的敲了一下她才在震动过后双臂软下来。
他之前一直听陆彦南抱怨陶蜜语配不上纪仲睿,把她说得一无是处,现在看来也不尽然,至少在纪仲睿对她认真的时候她也爱着他,这就足够了。
快十一点的时候纪仲睿被护士从急救室推出来,他人还没醒,躺在推床上一动不动。医生说他受了伤,背部被皮鞭之类的东西鞭得皮开肉绽,胸口还有褐色转青紫的脚印之类的淤痕,应该是被人不知节制的踹过导致内伤,所以才会突然吐血昏迷。
莫笙皱眉琢磨是谁敢动纪仲睿,转头去看已经站起来走到推床边紧紧握着纪仲睿的手的陶蜜语,她的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但眼中满是茫然,显然是根本就不知道纪仲睿受了伤,更别说是谁伤了他了。
陶蜜语留下来照顾纪仲睿,莫笙没等他醒来就离开了。
回到浅水湾的住处,车都开进车库熄了火打算下车了他却突然又改变主意,重新发动车子驶出了别墅。因爲他害怕踏入那间屋子后大脑马上会被那些排山倒海涌来的记忆填满。那栋房子里有太多的回忆,他每天回到那个地方都仿佛能看见她的身影,那些他曾毫不在意的她和他甜蜜相处的画面如今都成了将他的心切割成碎片的利刃,他每回忆一次心就碎一次。
他一直以爲在这场他一手策划的游戏里他从头到尾都是赢家,可在她还不知道莫笙这个人的存在时他就已经把她镌刻在了心版上脑海中,只是他后来才知道,从一开始就输了的那个人其实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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