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乡对赫连荣说道“老夫该领的罪自然会领,此事之后,三大部怕是要离心了。”
赫连荣点头,“老夫再想法子”
“公主出去了。”外面有人说道。
此刻已经是下午,夕阳西下。
“公主和杨玄约好的。”赫连荣心中一动。
柳乡也是如此。
如果说仙人跳的失败让二人多多少少有些怀疑长陵,那么此刻疑窦尽消。
“公主不知晓纵火之事。”赫连荣说道。
“是啊”柳乡点头。
公主的嫌疑排除了。
“此事陛下会震怒”赫连荣说道,“老夫身为潭州刺史,肩负重任呐”
这事儿是你柳乡的谋划,事败了,你别拖老夫垫背。
外面,长陵缓缓走出了营地。
杨玄就在外面,负手而立。
“公主。”
“嗯”
二人并肩,在夕阳下缓缓而行。
“今日之事,让你见笑了。”
“两国相争,无所不用其极,这个我理解。”
“柳乡回去会倒霉。”
“公主为何在乎这个”杨玄指指夕阳,“看看,如此壮美的夕阳之下,我们不该谈些风花雪月吗”
长陵微微仰头看着,“很美。”
二人站在夕阳下,默然无语。
天边被夕阳烧成了红色,霞光四射,把周围的云彩映照的美轮美奂。
几只鸟儿飞过,清脆的鸣叫着。
“它们吃饱了就会很快活,许多时候,我颇为羡慕飞鸟。”
长陵的眸色平静,透出一股子寂寥来。
文青少女便是如此啊
“别去琢磨人活着为何,这些道理到了年纪自然就知晓了。”
“你如何知晓我在想着这些”
“因为我也想了。”
“咦那你觉着,人为何而活”
当然是没有意义的活着。
不过,对于文青少女不能这样回答,会收获鄙夷和白眼。
“每个人都会给出不同的答案,但是长陵。”
“嗯”
“无论如何活,只要能感到心安,那么,这便是你活着的意义。”
“只是心安吗”
“对。”
“可心安却难得。”
“是啊人整日都在名利中打转,无法平静。心不肯平静,就不会心安。”
这样对付文青少女,应当靠谱吧
杨玄又补了一句,“心安之处是故乡。”
身后半晌没动静,杨玄缓缓回身。
长陵泪流满面的看着他。
“公主”
这是怎么了
杨玄以为是自己一句话惹恼了她。
“心安之处是故乡。”长陵说道,“我从未寻到过心安的感觉,就在方才,我寻到了。”
长陵的随从们被拉的有些远。
“靠近些”陈秋建言,“小心杨狗对公主不利”
詹娟冷笑,“当初他劫持公主为人质,那一路要想如何不利都有了,何必现在”
陈秋“”
他想到了那个凌晨。
当他看到长陵从杨玄的帐篷中钻出来时,那种煎熬的感觉。
现在,那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前方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两个人影。
靠的好像有些近。
“杨玄大才,公主喜欢诗赋,故而和他亲近。”詹娟解释道。
公主喜欢文学,这事儿整个上层圈子都知晓。为此当初准备尚公主时,陈氏还让陈秋好生补课,至少要学会鉴赏诗赋。
可陈秋补来补去,却补到了侍女的肚皮上。
最后一抹夕阳沉入了地平线下。
“可惜了。”长陵遗憾的道。
“明日还会有。”杨玄安慰道。
可长陵却默然。
“公主,回吧”
长陵没动,“你说,大唐与大辽可能太平,就如同兄弟一般。”
一山不容二虎杨玄违心的道“应当能吧”
“若是能,我想去大唐看看。”
“欢迎之至。”
“陈州有趣吗”
“有人的地方才有趣。”
这句话让长陵琢磨了一会儿。
“听闻你得罪了杨松成”
“嗯”
“不怕后患吗”
“许多事,做了再说。”
“就是只问是非曲成,不问后果吗”
“对。”杨玄说道“北辽那边据闻不消停,林雅等人与你父亲争斗不休。你在其中,弄不好也会被牵连。”
“没人敢杀我。”长陵在夜色中冲着他微微一笑,“我的生母只是一个嫔妃。
父亲有几个儿子,我记事后,几兄弟之间颇为和睦。
那时候,太子颇有些长兄风范,带着他们读书。
那时候我在想,这些美好兴许能延续很多年。
可不知从何时起,太子和父亲之间就生出了龃龉,几个兄弟之间也反目成仇,互相攻讦。
我刚开始以为这只是一时,可时光流逝,他们彼此之间的矛盾越发的激烈了。我茫然不知为何。
后来,我才知晓,是权力在作祟。”
杨玄不禁想到了大唐太子。
“让人着迷。”
“是啊为了权力,他们把父子、兄弟亲情抛之脑后。所以,我厌恶了那些为了权力而疯狂的男人可那些权贵子弟,没有一个不是如此。”
杨玄恍然大悟。
正是目睹了这些之后,长陵才会厌恶世间的各种丑恶。故而她宁可去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把自己变成一个女文青,也不愿意去享受所谓的荣华富贵。
杨玄由衷的道“他们配不上你”
这样的长陵,那些权贵子弟确实是配不上她。
“你也这般认为吗”
“对”
长陵沉默了一瞬,语气突然轻松了起来,“父亲大概是为了弥补把我当做是棋子的错失,那一次回去后,就令人给我寻了不少权贵子弟,我一个都没见。”
“你还年轻,不着急。”
长陵点头,“是啊我不着急。”
她突然说道“有些冷。”
草原上的夜风吹的人衣袂飘飘,杨玄气血旺盛,没什么感觉。
可长陵却双手抱臂,显得弱不禁风。
杨玄刚想说要不回去。
“子泰。”
“嗯”
“月亮出来了。”
杨玄仰头。
长陵仰头。
二人面对面站着。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长陵喃喃道。
这是上次二人夜游时,杨玄随口作的诗。
“公主。”
“叫我长陵”
她怎么了杨玄有些意外,“长陵”
“子泰,你说,这个天下若是再无纷争,多好”
“是啊”但杨玄知晓这只是个美梦。
“我有些冷。”
杨玄刚想说话,长陵就轻轻的靠在了他的怀里,颤抖着伸出双手。
抱住了他的脊背。
颤声道
“子泰,夕阳没了。”
“明日还会有。”
“可明日陪我看夕阳的,却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