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杨玄那边派了司马曹颖来求见。”
司马韩涛急匆匆进了值房。
正在看文书的孙营闻言冷着脸,“他来作甚”
“使君难道不知”韩涛笑道。
“王氏断了他的铁矿石,整个北疆他能去何处寻唯有咱们这边有一座矿山。”孙营淡淡的道“可这是我奉州的矿山,凭什么给他陈州”
韩涛坐下,惬意的道“原先我奉州与陈州旗鼓相当,陈州直面三大部,更艰难些,那些人都愿意来奉州。可不知从何时起,从商人到读书人,人人都往陈州跑,仿佛我奉州便是凶地。”
“就是杨玄接任之后的事。”孙营的眸中多了些黯然。
他想更进一步,去桃县任职,可杨玄和陈州就像是一堵墙,把他牢牢的挡在了外面。
“先安排他住下”孙营淡淡的道“不着急”
韩涛起身,“晾他数日也好。”
孙营点头,晚些,自嘲道“一个年轻人就弄的老夫心神不属,罢了罢了名利丢开,还得大自在”
他去了后院。
和天下大部分州廨一样,前面是州廨,后面是刺史的住所。
进了家,就听到琴声悠悠。
妻子来迎。
“念儿在弹琴”
“嗯”
孙营嘴角微翘,“老夫去看看。”
到了后面,琴声越发的清晰了。
孙营闭上眼睛。
琴声最后骤然跃起,仿佛是一个少女提着裙子蹦跳了几下,然后站定。
孙营笑道“念儿,你又顽皮了。”
“阿耶”
一个穿着水绿长裙的少女走了出来,她的额头略微有些突出,不过配合着一双大而明亮的双眸,反而让人觉得很可爱。
“今日没出门”
作为刺史的女儿,孙念便是奉州公子贵女圈的老大。
“天气热,不想去呢阿耶,你看着有些不高兴,是为何”
孙念笑道“那陈州杨子泰欺人太甚,上次放了赫连春突入我奉州之事还没理清楚,此次又派人来索要铁矿,真当老夫是好欺的”
“杨子泰”
“是啊念儿你眼睛瞪的这般大,难道也听闻过他的名字”
孙营板着脸,佯怒道“虽说老夫没让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岂能去打听男人的消息”
“我没打听。”孙念嘴里说没打听,可眼睛都亮了,“我出去聚会,好些女人都在说他的事。”
“嗯为何”孙营蹙眉。
“阿耶,她们说杨子泰俊美”
“呃多半是吹嘘的吧”孙营干咳一声。
“有人见过呢说他长得俊美,还和气,冲着你一笑,你就会心慌。”
“胡诌”孙营觉得心口有些发酸。
“不是呢右武卫大将军魏忠的女儿,提及杨子泰时,就是赞不绝口。她们说,若非杨子泰成亲了,魏灵儿定然要嫁给他。”
“魏忠”
那可是孙营可望而不可即的大佬。他想起了自己前年年底去长安的事儿那一次有人宴请,席间正好魏忠也在。孙营自然想寻一条大腿抱抱,于是去示好。
可魏总只是淡淡的应付了他几句,随即就去了别处。
人压根就看不上你一个边塞的刺史
“是呢魏灵儿还说她阿耶对杨子泰赞不绝口。”
啧
杨玄竟然和魏忠有关系
“杨子泰还和罗尚书有交情呢魏灵儿说杨子泰每次回长安都会去拜访罗尚书。”
“罗罗才”
“嗯阿耶,那杨子泰上次为宋震送行,随口就是两句诗。”孙念缓缓吟诵着,“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只是两句诗,就让人感受到了杨使君对宋尚书的深情厚谊。”
她突然眼前一亮,“阿耶,你和杨子泰可交好吗”
那个杨子泰的关系网竟然这般硬扎吗
那老夫得罪他孙营心中一震,“啊是啊交好”
孙念欢喜的道“那阿耶你能不能请他写了这两句诗寄过来。”
“你拿了作甚”
“她们上次炫耀得了杨子泰的手迹,不过是写了两个字罢了,我若是得了这两句诗,定然能让她们甘拜下风。阿耶”
孙念拽着孙营的袖口撒娇,“那杨子泰的名声据说在草原上能止小儿夜啼呢还出口成章,这样的豪杰,我为你笼络一番岂不好”
闺女啊
看你满眼都是崇拜之色,真要让你见到了杨子泰,老子辛辛苦苦养的一盆娇花,怕是连夜就没了。
杨玄此人,不可得罪
至少明面上不能得罪他
那老夫晾着他的使者,岂不是
孙营心中微动。
“好”
孙念大喜,“阿耶,那你下次去见杨玄,能不能带着我去”
“你去作甚”
“我就看看。”
“看什么在家待着”
孙营板着脸出去。
孙念冲着他的背影做个鬼脸,“我自己去。”
她进屋鼓捣了一番,再出来时,竟然变成了一个男子打扮。
“嘿嘿等我知晓了使者在何处,就去问问。”
少女挥拳,“我一定要碾压你们”
曹颖被安置的不错。
“竟然给了咱们一个院子。”
随从欢喜的道“人说孙营不满使君,定然会苛待咱们,看看,这算是苛待”
曹颖在院子里散步,闻言淡淡的道“因为没人来。”
随从“没人来”
是啊
奉州偏僻,官面上的往来少,这招待的住所一年中大半时间都空着。
所以,不是孙营款待,而是他们运气不错。
“曹司马。”
“韩司马。”
韩涛来了,笑眯眯的道“可还满意”
“满意”曹颖也不揭穿。
“不知曹司马此行为何而来”
这人是来探底的。
曹颖微笑,“老夫也不虚言,听闻奉州有个矿山”
“铁矿”
“是。”
“杨使君这是想要这个矿山”
“不是要,是合作。”
“此事老夫做不了主。”
“孙使君不知孙使君会如何看。”
“老夫觉着,此事怕是无法应承。”
韩涛开始给曹颖敲警钟。
这也是缓冲之意,免得孙营到时候拒绝时,曹颖没有心理准备翻脸。
虽说不满陈州和杨玄,但不能把人往死里得罪,那不是一个成熟的官员。
曹颖知晓此行不会太顺利,但听到这等明确的拒绝的意思,依旧有些不满。
“不知何时能见到孙使君。”
韩涛无法做主只是一个姿态,他的态度便是孙营的态度。
也就是说,孙营不答应
但,曹颖既然来了,总得要见见孙营,当面说服。
韩涛淡淡的道“使君身体不适,这几日怕是没法见曹司马。曹司马若是急切,可先回去,下次再来嘛老夫定然扫榻以待。”
这,竟然要下逐客令了
曹颖知晓上次让赫连春突袭奉州的锅,直至今日依旧还在。
而且,孙营年岁不小了,眼巴巴的看着桃县,就等着飞升。
可郎君却更为出色唯有资历差些意思。
这是竞争对手,想让他低头,难。
“既然如此,老夫当去向孙使君辞行。”
作为一个说客,必备的素质是脸皮厚。
“使君身体不适。”韩涛还是用这句话来搪塞他。
曹颖心中一冷。
一个小吏进来,“曹司马。”
“正是老夫。”
小吏颔首,“孙使君来了。”
老夫才将说使君你身体不适,没法见曹颖韩涛的眼皮子剧烈的蹦跳了几下。
孙营笑吟吟的进来了。
“孙使君令人招呼一声就是了,怎能亲至”曹颖拱手,“下官惶恐。”
说着,他对韩涛微微一笑,“韩司马说使君身体不适,但依旧想见下官,下官还担心没想到使君竟然亲临,这份情义,下官回去定然要告知杨使君。”
韩涛微微一笑,“是啊”
轿子,一个人是抬不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