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荣想过杨玄的各种手段。
坚韧
这是大辽对唐军的印象。
哪怕是绝境中,唐军也会迸发出令人震惊的意志力。
在不少战例中,绝境中的唐军战至最后一人并不少见。
当这个大唐从帝王到百姓都把武勇当做是荣耀时,很难打垮他们。
但这一战乃是赫连荣精心准备了许久的果实,他不容许谁来打搅自己进食。
用仆从军冲击陈州军阵列,最后用潭州军给他们最后一下。
够不够
原先看来是够了。
陈州军不足两万,和潭州军人数相当。
可潭州军是以逸待劳,陈州军却是长途跋涉,而且才将经过了一场厮杀。
没可能会输
当弩枪在空中飞舞时,使者忍不住骂道“该死的谁把床驽弄到了大车上”
“是杨狗”
萧曼延面色不大好看。
弩枪造成的杀伤并不大,甚至不及这次冲阵路上被自己人踩死的伤亡。
但,震慑人心
赫连荣幽幽的道“雁北有四张床驽,可这里,杨狗少说有数十张弩车十倍之力。”
他体会到了严彪的绝望。
“无碍”
萧曼延说道“看”
嘭
潭州军撞上了陈州军的阵列。
众人都听到了一声巨响。
接着,延绵不绝的声音传来。
惨嚎,战马长嘶,兵器折断,无数血箭飙射集合成的声音
肢体伴随着血箭在空中飞舞。
人体从马背上飞出去,看着就像是一个个在空中飞舞着的稻草人。
无数长枪在奋勇刺杀。
无数长刀在奋力劈砍。
使者看呆了,“这是这是炼狱吗”
“不,是沙场”赫连荣淡淡的道。
他可以骄傲一下了面对陈州军的弩枪打击,他的麾下经受住了考验。
甫一接触,他的麾下就打开了两个口子。
“杀”
前方的小队被摧毁了。
何队顶了上去。
一个潭州骑兵拎着大刀在劈砍。
赵永看到一个同袍迎上去,却被一刀斩断就从肩膀那里。
内脏滚落一地,惨嚎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同袍就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赵永只觉得眼前发红。
他不知道是同袍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视线,还是怒火。
但他知道一件事。
“杀”
长枪奋力捅刺。
敌军用大刀荡开,随后一刀。
“小心”
何先喊道。
赵永冷静的低头,避开了这一刀。
接着上前一步。
长枪闪电般的刺入了敌军的小腹,随后熟练的一拧,收枪。
何队的兄弟们几乎为之一怔。
何先骂道“草特么草特么这小子了得了得啊哈哈哈哈兄弟们”
何队的兄弟们高喊,“在”
何先高呼,“让我们,前进”
这里被敌军打穿后,形成了一个凹陷处,何队的任务就是推平这个凹陷处,为此,不惜一切
旅帅就在不远处,也在厮杀,见状不禁喊道“看看何队的兄弟兄弟们”
“在”
“推上去”
一个个将士端着长枪,一步步把敌军推出阵列。
“干得好”
杨玄看到了那个缺口从产生到推平的过程,堪称是神速。
这便是我的麾下啊
他不禁遥想了一下当自己统领着无数这样忠勇的麾下时,想做些什么
讨逆
去征伐
把那些觊觎大唐的异族打出屎来
热血在胸中涌动
随即消散。
我是统帅啊
别人都能热血,唯有我不能
统帅必须时刻保持冷静。
失去了热血涌动功能的杨老板悻悻的道“敌军士气不错。”
韩纪说道“是啊这才是潭州军。”
索云已经看到了,他对蓝坚说道“若是咱们在,可能挡得住”
蓝坚摇头,“兄长,我终于知晓为何咱们只能做狗了。”
“为何”
“咱们都骂使君是狗,可如今看来,这分明就是一头虎。而咱们就是一群羊。一群羊冲着老虎咆哮,这不是寻死吗能做狗,真的很幸运了。”
他看了索云一眼,“兄长,你觉着不对”
“不。”索云摇头,“我在想,咱们做的还不够。”
“还不够哪不够”
“还不够虔诚”
前方,潭州军再度打开了一个缺口。
陈州军发动反扑,双方在缺口那里反复冲杀,尸骸堆积的甚至让潭州军只能下马,步行发动进攻。
“惨烈”韩纪说道“若是有画师在,怕是连画笔都拿不稳。”
杨玄的手稳定如山岳
“老韩,怕了”
“老夫自然不怕。”
“这不算惨烈”
“还不算吗”
“当然不算,你想想,杀人盈野这个词。”
“杀人盈野举目四顾,皆是尸骸。”
“对。你的感慨没错,但在这等时候却错了。”杨玄说道。
“郎君是说,这等感慨会动摇军心”
“嗯文人的感慨,许多时候是不合时宜的。沙场,需要的不是诗赋,而是咆哮,嘶吼”
“所以郎君从不在战阵之上作诗。”
“也能作,不过,此刻我满脑子都是杀戮,你觉着作出来的诗赋,能听”
“不知怎地,老夫今日有些热血沸腾,若是能听到金戈铁马之音,想来会终生铭记。”
“可惜,我不能成全你”
沙场,终究不是文人骚客的发骚地。
这里,是铁与血的炼狱
战争,是国家与民族意志的碰撞
韩纪渐渐平静了下来,“老夫想起了史书中的一位帝王,御驾亲征时,身边带着一群御用文人,一路吟诗作赋,其乐融融。
大战起,帝王在中军与这群人吟诗作赋,好不快活,大有视敌军为粪土的从容。
可将士们看着这样的帝王,军心士气齐齐消散,最终大败
帝王被俘,那群御用文人沦为奴隶,后来变成了敌国帝王的赞美者。据说,每日要作诗十首来赞美敌国帝王,方能有饭吃。”
前方,唐军顽强的把突入的敌军击退,战线再度平衡。
箭矢在空中飞舞,弩枪不时来一波齐射,令敌军胆战心惊。
后续的弩阵,也不时给敌军一下。
“让重骑上吧”
使者说道。
“再等等。”
赫连荣摇头,“你看杨狗的中军,依旧不乱。这说明,他依旧信心十足。”
使者说道“怕不是外强中干。”
这人,功利心太强了赫连荣说道“老夫从不觉着杨狗外强中干,相反,老夫还在担心他手中可还握有反击的手段。”
萧曼延也告诫道“任何小觑杨狗的人,最终都没好结果。三大部便是如此。
当年能与潭州讨价还价的三大部,如今何在都倒在了杨狗的马蹄之下。
那些可汗,要么被杨狗弄死,要么,都跪在他的身前,舔着他的靴子,口称主人都成了他的狗”
使者笑道“此战太过惨烈,让我有些急切了。”
双方反复冲杀,战线上,血流成河。
“赫连荣手中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