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利下马,后续大军不断开进。
有人送来席子,他跪坐下去,接过布巾,仔细擦拭脸庞
“舒坦”
他把布巾递给随从,见詹素在凝视着临安方向,就说道:“从容些。”
詹素说道:“这一路,陛下的使者隔一阵子就来,让前锋务必小心,可见对黄春辉颇为忌惮。此刻老夫在想,黄春辉得知我前锋大军到来,会在想什么。”
“他要致仕了。”陈方利接过水囊喝了一口,长出一口气,浑身的疲惫随即消散,“这一战,他想打做梦都想打”
“老夫知晓,鹰卫的消息,长安那边对黄春辉的忍耐到顶了。最迟明年,他若是不滚,李泌就会撕破脸,令人出手。其实大王,老夫更想看到大唐君臣内斗,想来会很有趣。”
“老夫也想,若是黄春辉恋栈不去会如何。长安压制北疆,北疆反制,可会打起来。”陈方利笑了笑,“若是打起来,对于我大辽而言,堪称是天赐良机。无需动手,就看热闹,哪边弱了就帮哪边,打的大唐民生凋敝,打的大唐处处烽烟可惜,这,终究是一场梦。”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詹素说道:“其实老夫知晓,大辽,何尝不是如此呢”
陈方利淡淡的道:“至少陛下不会如李泌般的逼迫忠臣。那条老狗,放着大好基业不去振作,整日玩女人,唱歌跳舞,狗东西”
詹素知晓陈方利是借着辱骂李泌来发泄对林雅等人的不满。
在他们的眼中,若非林雅等人牵制,北疆此刻早已不复存在了。
“大王”
一个斥候打马过来,下马禀告,“游骑方才紧追不舍,被杨玄返身一击”
陈方利拿着水囊,喝了一口,平静的道:“说”
斥候说道:“五千余骑折损五百余。”
“这倒算不得首战。”詹素说道。
“带了来。”陈方利揉揉肩膀,长久拿着缰绳,有些僵硬。
金山城守将和游骑的将领被带来了。
二人跪下,金山城守将说道:“大王,下官一路说杨狗用兵狡黠,小心些,别追的太紧,他不听”
将领低头,浑身颤栗,但却不敢为自己申辩。
“说了要谨慎。”詹素恼火的道:“为何不听”
“自古武人不相容,那番话反而多余。”陈方利说道:“我军长途跋涉,将士疲惫,军心有些散乱。老夫正想着用什么法子来提振一番,他来的正好。”
将领抬头,刚想呼救,詹素摆摆手,“拿了。”
一刀,一颗人头被挂在了旗杆子上,随即传示全军。
顿时,前锋大军将士,人人心生凛然。
大军扎营。
陈方利看着西斜的太阳,负手踱步,吩咐道:“派个使者去桃县,老夫想知晓黄春辉如何了。”
使者带了些特产,由百余骑兵护送着往桃县去了。
半道就遇到了斥候。
听闻是使者,斥候搜身,随即带着他们去了桃县。
到了桃县时,天色已然昏暗。
“不见”
黄春辉耷拉着眼皮,“这大战之前,两军主将就如同是新娘子,得遮着挡着。老廖你也是老人了,子泰去见见他。”
“是。”
杨玄起身,“不知可有约束。”
“你想无拘无束”黄春辉看了他一眼,再看了一眼廖劲。
老人的眼中都是了然于心的从容。
“是。”
你既然让我去应付此事,就不能束缚我的手脚。
当初在长安为不良人和不良帅时,上官掣肘太过,让杨玄颇为艰难。到了太平后,好歹刘擎没怎么管他,于是杨玄得以施展拳脚。
等执掌陈州后,更是无拘无束。
到了桃县,若是什么事儿都束手束脚的,杨玄觉得迟早会闹出矛盾来。
所以,借着此事他给黄春辉暗示了一下。
黄春辉干咳一声,“去吧”
杨玄告退。
等他走后,黄春辉说道:“咱们年纪大了,就如同老牛。老廖可见过老牛教导小牛”
廖劲摇头,“老夫未曾见过。”
黄春辉笑道:“每逢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便是调教小牛的时机,这个时候调教好了小牛,此后就会听话。”
廖劲不知他说这个作甚,只是沉默。
“此次大战便是二月二,不过,老夫不准备调教小牛,不是担心什么,而是,这头小牛种地不比咱们差,那么,还调教个什么”
他致仕后,廖劲接班,若是操作得当,杨玄上位为副手。
节度使和副使之间不能闹翻,否则麻烦就大了。
杨玄先前暗示了,若是自己能上位,希望不要约束太过。
这是他的诉求。
所以,黄春辉借机暗示了廖劲。
廖劲说道:“相公却是多虑了。不说老夫,就说老刘,这是他的领路人,也是他的恩主。可你看看老刘”
刘擎从头到尾都没吭声。
此刻才说道:“教不了了。”
这也是刘擎的一种应对方式那小子厉害了,老夫不及也
暗示到位了就好,说的多了,便会弄巧成拙,让廖劲不悦。
故而,黄春辉换了个话题,“也不知他会用什么法子和使者打交道,是示敌以弱,还是温和交谈。”
杨玄到了前面。
前面挂了几个灯笼,使者站在中间,不满的道:“老夫来了许久,再大的架子也该来个人吧”
“我算不算”
使者回身,“你是”
便是军士喝道:“这是杨使君”
杨狗使者眯眼仔细看着杨玄,“见过杨使君。”
“你没行礼”杨玄止步。
使者拱手,呵呵一笑,“方才忘了。”
他仔细看去,见杨玄似笑非笑,不禁暗笑不已老夫就是要挑动一番,让你等心浮气躁。
出使,从不是简单的事儿。
使者觉得自己的手法堪称是无懈可击。
杨玄走了过来。
使者含笑等待他开口。
“赶出城去”
杨玄不停步,径直出了节度使府,“告诉相公,我回家了。”
使者,“你”
在场的军士和官吏也有些傻眼,但随即反应过来了,“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