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军中酒肉不禁。
杨玄带着文武官员走进了军营中,和这些将士话别。
结束后,杨玄几乎是被架着出来的。
“我没醉。”
到家了,杨玄甩脱扶着自己的护卫,内院出来的侍女接班。
“郎君,这里。”
章四娘和寡妇珞一人一边,架着杨玄进去。
“我真没醉”
杨玄嘴里说着没醉,步履却歪歪斜斜的,竟然往边上去。
“拽住啊”章四娘一边顶着,一边冲着寡妇珞喊道。
“我在拽”寡妇珞抓着杨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头,奋力把他拽了回来。
两个侍女把杨玄弄到后院时,气喘吁吁,浑身汗湿。
“子泰”
周宁闻声出来,见状说道:“这是真醉了。”
怡娘说道:“郎君为何喝醉了”
跟进来的姜鹤儿也喝了不少,脸蛋儿红红的,“郎君今日酒到杯干,谁都劝不住。”
“南贺没劝”怡娘怒了。
姜鹤儿笑道:“劝了,被郎君一脚踹了出去。郎君说,今日他是准备横着进来,躺着出去”
怡娘摇头,“赶紧弄了醒酒汤来。”
“阿耶”
阿梁带着富贵滚滚而来富贵来到杨家,吃好喝好,养的圆滚滚的。
“阿阿梁”
杨玄伸手,阿梁正面过来,他的手却伸向了右侧。
“阿梁”
得
这货,醉的不轻。
怡娘说道:“今夜让郎君自己睡。”,她目光转动,看了一圈,“寡妇珞值夜。”
杨玄这个模样,今夜多半是不消停的。
寡妇珞楞了一下,低头,“是。”
杨玄睡下了。
寡妇珞准备了温水,还有一个木盆,以及布巾等等。
她坐在边上,渐渐出神。
不知,家中耶娘如何了。
若是知晓她如今的处境,可会心疼。
她看不起章四娘,不是因为姿色,而是因为章四娘没读过书。
从小,她就在家中读书,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也算得上是个小才女。
读书多了,自然眼界开阔。
杨玄执掌北疆,甫一开局,便拿南归城来开刀,这是一种气势,也是一种展示。
从今往后,北疆的防御态势,没了
转向进攻
两边打起来,她都担心。
北疆败,她没亲人,跑不掉。北辽人拿住她,她死路一条。
北疆胜,她的家人保不住。
哎
寡妇珞幽幽一叹。
女人,就如同浮萍,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的根系。
杨玄突然动了一下,咽喉里有些声音。
寡妇珞在家时娇生惯养,出嫁后就死了夫君,随后守寡也没吃过苦头一句话,没学会伺候人,更没伺候过醉酒的人。
所以她看着杨玄,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要作甚”
“热”
杨玄翻来覆去的,看着很是燥热。
那就脱
寡妇珞起身,俯身,“别动,奴来脱”
她费七八力的帮助杨玄脱了衣裳,杨玄消停了,她自己却满身细汗。
灯火下,杨玄蹙着眉,嘴里嘟囔着。
寡妇珞心中一动,俯身倾听。
“兄弟们,对不住了。”
是今日的事吗
今日说是北疆军淘汰了两万人,尽数去开荒。
杨玄的眉心紧紧的皱着,看着有些痛苦之色。
“阿耶阿耶”
寡妇珞一怔,心想郎君的阿耶,不是说失踪了吗
传闻杨玄的父亲是个赌鬼,输光了家产后,把一家子当做是筹码也输光了,最后带着一家子夜遁,不知所踪。
“阿娘。”
“阿娘”
这声音饱含孺慕之情,寡妇珞仔细一看。
两行泪从杨玄的眼角滑落。
“原来,你不只是凶神恶煞,也会眷念娘啊”
寡妇珞皱皱鼻翼,觉得自己发现了杨玄软弱的一面。
不免,有些小得意。
“水水”
杨玄突然迷迷糊糊的偏过头。
他不会是听到我说的话了吧
寡妇珞心中一跳,赶紧把他的脑袋扶起来,可却没地方放。
她左右看看,没办法,就坐上去,把杨玄的上半身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拿起水杯喂水。
一杯。
两杯。
三杯
这是水鬼呢
寡妇珞嘟囔着,等他喝够了,这才小心把他放下去。
喝了水,杨玄沉沉睡去。
进入梦中。
他出现在一个宫殿外。
殿内,一个中年男子坐在那里,看着格外孤独。
“孤何罪”
他喃喃说道:“是了,孤有罪,孤,不该如此深信亲人。”
外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一队侍卫簇拥着一个内侍来了。
内侍手中拿着一个酒壶,尖声说道:“陛下旨意,废太子洵大逆不道,赐鸩酒”
中年男子抬头,冷笑,“毒酒拿来孤,喝了便是”
内侍给他斟酒。
中年男子说道:“再来一杯”
两杯毒酒摆在案几上,内侍说道:“还等什么”
中年男子开口,“让黄氏来。”
一个看着有些怯弱的妇人被带来。
“来,黄氏,喝了它”
中年男子举杯,好似一种释然。
妇人惶然,四处张望,仿佛在寻找着甚么。
可左右都是空荡荡的啊
“嗯”内侍冷哼一声,身后的侍卫手按刀柄上前,喝道:“饮”
妇人颤栗了一下。
中年男子说道:“喝了吧躲不过的,跟着孤一起走。”
妇人问道:“我儿呢”
中年男子说道:“走了,他走了。”
妇人摇头,“奴想看他一眼。”
中年男子不耐烦的道:“让她看一眼。”
一个侍卫抱着一个襁褓出来。
侍卫长的有些像是杨略。
妇人看了一眼,伸手摸摸孩子的脸,“好孩子,阿娘走了,你要好好的活着啊”
她坐下,拿起酒杯,仰头就喝。
呯
她的手一松,酒杯落地粉碎。
那一双眼,死死地盯着襁褓里的孩子,脸上还努力带着温柔的笑。
杨玄猛地睁开眼睛。
头很痛。
“人呢”
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