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暂且别告诉他。”周勤喝了一口酒,“免得乱了他的心神。他那边稳住了,周氏损失些田地,迟早还能寻机弄回来。”
二人喝完酒,周遵有些疲惫,告退。
周勤和他一起出来,从边上的树枝上取下鸟笼子,吹了个口哨。
名叫老狗的鸟儿谄媚鸣叫起来。
常牧来了。
面色凝重。
“赵嵩那五百骑,进城了”
周勤狞笑道:“李泌这条老狗,竟敢对周氏动兵吗”
他手中一紧,啪的一声,鸟笼的挂钩断裂,掉在地上。
里面的老狗,噤若寒蝉
宫中。
刚吃完晚饭,皇帝和贵妃懒洋洋的在踱步消食。
人的一生中,吃喝拉撒睡的时间太多,普通人觉着这便是人体必须的事儿,无意识的便做了。而贵人却不同,花钱,用人,活生生的把这些人体必须的事儿营造出一种奢靡,或是所谓高雅的气氛。
“朕去更衣。”
皇帝缓缓进了偏殿。
两个宫女在等候。
一人拿着个精致的小马桶,跪着微微举起。边上一人帮助皇帝撩起外袍的下摆,解开带子,顺手拉下裤子。
默然了一会儿,一溜细细的水线有气无力的垂落。宫女经验丰富,早把马桶送到了皇帝的身下,精准接住了水线。
一滴不落。
随后宫女慢慢膝行后退,确保水线准确落入马桶中。
这个动作行云流水,优雅之极。
至尊的身体甩了几下,宫女再度向前。
缓了缓,一小溜水线再度落下。
又缓了缓,皇帝叹息一声,提上裤子,身边的宫女把带子系上,外袍整理好。
第三个宫女端着铜盆过来。
皇帝随意洗洗手,第四个宫女送上布巾。
擦手后,皇帝把布巾递给宫女,转身出去。
站在角落的女官摆摆手,有人焚香,有人在皇帝刚站立的地方拖地。
转瞬,殿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听到皇帝走远了,宫女们这才放松。
“好累”
“还好啦”
“其实,这活计不累。”
“原先一日数次,很是轻省,如今一日十余次,夜里还得有数次,再无人想来咱们这了。”
几个宫女笑着。
拖地的宫女直起腰,“我最累”
“你就拖那么一下,累什么”
“最累的是我。”跪着献上马桶的宫女回来了,“不但接,还得倒。”
“可陛下看到的也是你啊说不得,某日就看中了你,到时候你就飞上云端,成了贵人。”
呵呵
宫女笑了笑,端着马桶去了后面。
她把马桶放在角落里。
静静蹲下。
然后低头。
干呕。
“好臭”
皇帝出了偏殿,韩石头急匆匆的走来。
“陛下”
皇帝看了他一眼,“嗯”
韩石头近前,低声道:“国丈说动了邢国公。”
皇帝的眉间多了一抹讥诮之色,“赵嵩在西疆多年,早就想回来。这些年他一直运作,可朕却不想看到此人。
国丈顺势而为,于是朕做了坏人,他做了好人。”
韩石头笑道:“不过赵嵩可不是蠢货,国丈做的那些瞒不过他。”
“各取所需罢了。赵嵩若是回了长安,最担心的不是朕,而是国丈。”
“是。那么一个跋扈将军,若是归来,他必然会挑衅国丈的威严。”
“周氏可曾发现”皇帝漫不经心的问道。
“应该发现了。另外,先前邢国公从西疆带来的五百骑进城了,此事瞒不过周氏。奴婢以为,周氏此刻应当知晓了。”
韩石头笑的温和,仿佛天塌下来也无法让他停止温和的微笑,“周氏宅内的灯火少了三成,家中的好手怕是都集结起来了。另外,不知周氏在城中有多少人手。”
“不少。”
皇帝看到了前方等候的贵妃,眼中多了一抹温柔,“上次打压周氏的生意,周勤那条老狗蹦跶起来了。他自以为得意,可却忘记了一件事。”
他回身看着韩石头,“做事,不可做尽。总得给自己留下后手。
朕如此,世家门阀也是如此。
周勤上次是憋屈了多年的冲动,此次,朕断言,他手中最后的倚仗将会尽出。
朕,等着他”
“陛下”
前方,贵妃盈盈笑着招手。
皇帝缓步过去,“鸿雁”
贵妃迎过来,皇帝轻轻揽住她不算纤细的腰肢,二人相对一笑。
灯火下,大半乌黑的头发和青丝纠缠在一起,皱纹与红颜紧紧贴着。
韩石头微笑依旧,“咱吃多了。”
想吐
一个内侍急匆匆过来,“韩少监,镜台来报,赵嵩派出了人手,去了周家。”
“他这是迫不及待了”
韩石头点头,内侍告退。
贼眉鼠眼的孙老二来了。
“老韩,这是要对小主人的岳家动手了。”
“嗯”韩石头依旧在微笑。
“北疆旱灾,小主人那边说是力有未逮,咱心中有些慌”
“慌什么”韩石头看了他一眼,周围没人,他依旧放低声音,“咱告诉你一事。当初小主人在桃县忠烈祠祭祀英魂时,天地为之响应。这是什么天命”
他加重了语气,用笃定的姿态重复道:“这是什么天命”
孙老二拍拍胸脯,“是呢小主人何等尊贵,天命在身,自然会化险为夷。”
韩石头看着前方灯火中的皇帝和贵妃,眸色渐渐冰冷。
“一定”
此刻的周家外面,人影幢幢。
几个人在商议。
“国公的意思,今夜要试探,若是周氏孱弱,今夜就拿下。”
“那么,动手”
“先试探”
“有数”
几个黑影悄然接近周家的围墙。
斜对面,几个指挥的男子狞笑着。
“灭杀世家门阀啊这可是开天辟地了,今日我等必将载入史册青史斑斑,可为后世儿孙夸耀”
一个黑影突然飞掠上去。
黑暗中,尖利的声音传来。
刚上了墙头的黑影倒飞回来,重重的撞在后面的围墙上,身体就挂在上面,微微颤动。
一支巨大的弩枪,串着他的身体,深深扎在了围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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