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朝会上,气氛有些古怪。
国丈不吭声,周遵也不吭声。
陈慎再度抛出了自己的建议。
“北疆旱情严重,若是崩溃,北辽会借机而入。老夫在想,这等局面万万不可再延续下去,当请了北疆节度副使杨玄前来。”
冰释前嫌四个字没说,但人人都感受到了。
皇帝默然。
接着,漠然。
陈慎叹息。
晚些出去,他对身边人说道:“那杨玄看似年轻,可老夫仔细阅历了他这些年的举动,却是个谋而后动的。旱情加流民,看似北疆会支撑不住,可他为何不动”
“相公的意思”
“去北辽那边,抢”
第三日,周家已经清理干净了。
该抚恤的抚恤了。
仇恨也压下了。
世家门阀看似庞大,可背负的东西也多。
恩怨情仇,多不胜数。
清早,周遵去周勤那边。
“那几个庶子送走了”
“是。”
周勤冲着老狗吹了个哨子,“他们先坏了规矩,老夫说过,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左相再度建言让子泰回来,皇帝依旧不肯担保子泰的安全。”周遵冷笑道:“他想看着北疆倒下。”
“这是命”周勤叹息,“若是没有这场天灾,子泰就在北疆彻底站住了。可惜”
周遵随即告退。
仇恨是仇恨,该掌握的权力不能丢弃。
快到皇城外时,他遇到了杨松成。
“国丈。”
“周侍郎”
二人含笑拱手。
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多年老友。
“北疆如何”杨松成问道。
“好”
周遵惜字如金。
“呵呵那就好”杨松成微笑。
失去了北疆的支持,周氏便是砧板上的鱼儿,随时都能砍杀,做一道美食。
二人到了皇城前,此刻门还没开,聚集了不少官吏。
“国丈”
“周侍郎”
二人分开。
“北疆那边没消息”王豆罗过来。
周遵摇头,“子泰尚未遣人传信。”
“开门了。”
皇城大门缓缓打开。
周遵等十余人站在一边。
杨松成等数十人站在另一边。
一边高官云集,一边力有未逮。
两边走到了大门前,互不相让。
“国丈请”一个官员笑道。
这不是摆谱,而是为麾下打气。
压下对手一头
周遵往前一步,一个官员挡在了前方。
挑衅的道:“周侍郎怎可走在国丈之前,尊卑呢”
杨松成是户部尚书,加之是国丈,不论是从官阶还是爵位上,都能碾压周遵。
那些官员在偷笑。
“哎诸位相公”
后面有人叫嚷。
众人回身,就见一个官员跑的跌跌撞撞的。
“何事”
右相夏侯渊问道。
官员止步,把手中的奏疏送上,“北面来的急报,说是北疆细雨连绵,流民们安居乐业。”
一个官员嘶声道:“他哪来的粮食”
官员说道:“送急报的人说,北疆的粮食多不胜数,不够,便去对面抢”
杨松成的身体微不可查的摇晃了一下。
他身后的官员们有人面色剧变,有人呆若木鸡。
有官员喃喃的道:“不够,便去对面抢杨副使好大的气魄”
“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周遵往前一步。
挡路的官员面色苍白,踉踉跄跄的退到一旁。
北疆度过了危机
而且还获得了人口。
接下来,度过危机的杨玄会做什么
没人知道。
北辽,大概率要受罪了。
可当北疆的势力膨胀到了一个地步时,长安对杨玄的影响力还剩下多少
甚么制衡,都成了笑话
周氏呢
看看周遵,从未有人见到他笑的这般畅快过。
是啊
他的女婿成了北疆之王
关键是,在皇帝和杨松成等人对周氏下狠手之后,两边的关系,好像就再也回不去了。
杨松成怕不怕
有人看了国丈一眼。
面色如常。
颍川杨氏的家主,如是遇到这点事儿就失态,也不能传承那么多年。
王豆罗突然叹息。
“那小子,怎地就那么招人恨呢”
这是反话
王豆罗扬长而去。
消息飞也似的送进了宫中。
皇帝穿着道袍,懒洋洋的在吃早饭。
贵妃在边上,也是如此。
二人昨夜好像折腾了许久。
韩石头听值守的内侍说,床榻都要塌了。
至于吗
韩石头心想,别说是床榻,怕是连被褥都纹丝不动。
“咦”
皇帝突然夹起一片炙烤的羊肉,“味道不错,鸿雁你尝尝。”
贵妃吃了一片,“嗯鲜嫩”
皇帝胃口大开。
吃了早饭,他准备出去转转。
韩石头看到了内侍进来。
“何事”
内侍说道:“陛下,邓州刺史急报。”
“石头。”
韩石头接过急报,看了一眼。
他的眉突然挑起,捏着奏报的手看着骨节泛白。
深吸一口气,韩石头回身。
“陛下。北疆,度过了旱灾。”
皇帝哦了一声,“那就好。”
他起身,“召集群臣,议事。”
“是。”韩石头交代人去做,回身,“陛下,更衣吧”
“不了”
皇帝就穿着一身道袍,出了大殿。
一个内侍正在下面洒扫。
皇帝步下台阶,内侍握着扫帚,欠身。
皇帝走了下去,止步,看着前方。
开口道:
“没扫干净。”
韩石头说道:“奴婢令人责罚”
“杖毙吧”
皇帝缓缓而行。
道袍被晨风吹拂,飘然若仙。
晚些,君臣齐聚。
左相陈慎再度开口,“陛下,北疆那边与长安隔阂颇深,臣以为,当召节度副使杨玄回长安。”
周遵看着皇帝,眼底有讥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