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一直觉得皇族出不了情种这和社会氛围有关系。
在这个时代,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男人,家中少说个女人,多则一群。
女人,在这个时候就成了衡量地位的象征。
但想不到的是,大侄子为了黄大妹,竟然窝在市井里就不动了。
“孩子如何”
杨玄拿起锄头看了看。
“健壮。”
卫王喝了一口水,“就不请你喝茶了。”
“刚喝过。”杨玄见他拿着大碗喝水很是自然,就笑了,“越王那边可是在盯着你。”
“他盯本王,不如去盯着宫中。”
“这话直指根本,可他不敢。”
“阿耶当年就是玩这个的,他若是敢,轻则废黜王爵,重责鸩杀吊死。”
卫王说这个时很是平静。
“论夺嫡,谁都没他经验丰富。”
杨玄讥讽的道。
然后有些后悔。
当着人儿子的面说老子的坏话,过了。
卫王放下碗,“嗯”
“看到你如今这般平静,我在想,要不,还是舍弃了吧”杨玄认真的道:“我只是想了一下你坐在御座上的模样,就觉着格外的不协调。”
“本王说过,有的事,得去做”
卫王显然对帝位没那么热情,但是什么驱使他和杨松成等人硬扛,和皇帝翻脸
杨玄忍不住问道:“丢下这些,才能大自在。”
随着杨松成等人的迫不及待,越王会被推到前台来。这个时候,谁若是挡在他们的前面,谁就是他们的死敌。
“本王从未自在过”
卫王眼中多了些茫然,然后恢复了冷漠。
“你准备待多久”
“陛下和朝中需要我待一阵子,做出君臣和谐的模样。所以,还得有一阵子,对了,我娘子有孕了。”
“恭喜”卫王真诚的道:“回头本王准备些礼物,你给带回去。”
“好”
杨玄听到了后面有孩子的哭声,微笑道:“很是有力。”
卫王嘴角微微翘起,“是啊晚上哭起来,左邻右舍都睡不着。”
“就没人骂你”
“有人扯着嗓子喊有完没完,可孩子想哭,总不能捂住不是。”
“是这个理。”
杨玄和他聊了一阵,觉着差不多了。
“以后有事,可令人送信去北疆会馆。”
卫王默然把他送出去。
“走了。”
杨玄摆摆手。
卫王站在那里,默然良久,直至他消失在视线中。
丁长来了,“他此刻引人注目,却来了这里”
“他的身后少说跟着十余人,他本可悄然来。”卫王说道:“他这是告诉那些人,他和北疆都和本王站在一起。”
丁长看了一眼卫王,叹息,“可惜了。”
若卫王不是皇子,杨玄不是北疆之主,二人之间的友情当可成为一段佳话。
他眸子突然一冷,“大王,越王来了。”
越王带着两个随从,看着就像是游春,笑的很是和煦。
“二兄。”
卫王转身进去。
越王不请自来,进去后,熟练的坐在一旁,身边有人送上水囊,他接过喝了一口,摆摆手,随从出去,他这才说道:“天气热的邪性。对了二兄,阿耶说了,过几日宴请群臣,宗室也来。你可要来”
自然不来卫王本想说不去,但转念一想,没答话。
子泰会去的吧
还有建明。
“你我本是兄弟,这些年下来,你我一南一北,天各一方。说起来,你比我还好些,至少在北疆有杨玄照拂。你不知晓,南疆那边,酷热也就罢了,那些人粗俗,且蛮横”
卫王把一把刀坯放进火中。
“如今的局面你可看出来了”
“你想说什么”卫王翻动了一下刀坯。
越王叹息,“我无需瞒你,也瞒不过你。外祖,就是国丈那边想把我推上去。
可阿耶甚么性子你也是知晓的,除非是闭眼了,否则看谁都是威胁,更遑论太子。
在这个时候,谁做太子,谁就逃不过猜忌。”
“可你还是想做”
“我能不做吗”越王苦笑,“国丈那边声势浩荡,多少人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可阿耶和国丈之间的关系你也知晓,互相猜忌,互相使绊子。”
“国丈能隐忍”卫王说道:“我都佩服此人能忍。”
“他是能忍,可越是能忍之人,所谋越大。他如今隐忍,便是为了把我推出来。我若是能登基,便是他获得回报的时刻。而我,只是一个傀儡。”
越王讥诮的道:“你信不信,我有些羡慕你的日子,自由自在,没人在后面推着你必须往前走。”
卫王默然片刻,“你太阴。”
“作为皇后嫡子,我从小便是阿耶的眼中钉。”他自嘲一笑,“皇后的嫡子竟然要装孱弱,你以为我真想装不装,就得死”
“你今日这般真情流露,不会是想说你要放弃了吧”卫王讥诮的道。
“我但凡对国丈说放弃,随后就会被抛弃。”越王冷笑,“我与你不同,就算是被抛弃了,可终究身份在。以后不论是谁继位,忌惮国丈之余,便会弄死我。”
“担心杨松成会拿你来作伐。”
“对。”越王苦笑,“而你,说实话,只要远遁,继位的那位最多令镜台搜寻。我敢说,他们不会太严苛,甚至比不过搜寻杨略的积极。”
“你想告诉我,你不想做皇帝”卫王淡淡问道。
“我说不想,你定然会觉着这是假话。”
“对。”
“帝王指点江山,一言兴邦,一言可令天下生灵涂炭。一言可决重臣生死,一言可定大将荣辱。
这些谁见得最多除去宫中内侍,便是你我。
见多了帝王的威严和权力的甘美,说实话,我不舍。”
“你今日竟然不装了,倒是让我意外。”
卫王看着他,“为何”
“我想与你达成一个君子协定。你我中的一人若是能入主东宫,能继承大位,那么,就放过对方”
越王盯着他。
卫王淡淡的道:“你想这个作甚”
“你怕是不知晓,杨玄此次来长安,威势超乎了我的想象。他敢不给阿耶面子,他敢冲进国丈家中砍杀,他敢当众令大将没脸,甚至敢冲着建云观咆哮
我琢磨过此人,他每一次出手,背后必然有倚仗。他敢在长安如此跋扈,唯一的可能就是”
越王放低声音,“他觉着,自己的力量,足以让他如此。而有他的支持,二兄你希望大增
别急着否认。对阿耶来说,最忌惮的是世家门阀。
至于杨玄,说实话,大唐江山稳固,他若是敢谋反,顷刻间天下都会人人喊打。”
“他说过,此生忠于大唐”卫王蹙眉,觉得把杨玄拉出来说事不地道。
“可他没说忠于阿耶。”越王一双不大的眼中,多了一抹冷意。
这双眼,酷似皇帝。
卫王的眼却像淑妃,大,且有神,他冷冷的道:“你觉着阿耶配吗”
越王默然。
“他高喊一嗓子,臣,愿为陛下效死,你信吗阿耶信吗杨松成信吗”他拿着火钳把刀坯翻面,神色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