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多回到家中,母亲韩氏正在做饭。「阿娘,早饭吃什么」邓多问道。
韩氏回头,粗糙的手抹抹鼻子下面,吸吸鼻子,「弄些糊糊。」
「阿娘,做饼子吧」邓多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饼子饼子。」父亲邓久蹲在外面,没好气的道:「这点粮食若是不节省些,等开了春,一家子就只能去喝西北风。」
邓多揉揉肚子,「主家收租也太狠了些。」
「这是主家的地。」邓久干咳一下,「这兵荒马乱的,能给咱们一口饭吃,就是主家仁慈。老大,要感恩呐」
邓多出来,蹲在门的另一侧,双手抱膝,「阿耶,秦王要招兵呢」
「咱们是奴籍。」
「奴籍奴籍怎么了」邓多年轻气盛。
「你这娃不知天高地厚。」邓久往后缩缩,脊背靠住土墙,「当初咱们整个村子都做了主家的奴隶,在县里可是走了官面的。若是主家不满,弄死了咱们也是活该。」
「打死奴隶有罪责」邓多不满的道。
「哪听来的鬼话」邓久指指外面,不过三十多岁的人,脸上的皱纹深的令人想到了那龟裂的土地。
「当初邓老三不知从何处知晓了这些,主家的人收租多了些,他便叫嚷,便说要去上告,还说主家不敢把他如何。可后来如何」
邓久眼中多了些惊惧之色,「被姚大带着人活活打死。就当着咱们的面。」
「那是没人告」邓多涨红着脸。
「哎傻子」邓久揉揉眼角,「知晓邓老三的阿耶怎么断的腿吗」
「不是在高处跌断的吗」
「是被姚大亲手打断的。」邓久说道。「啊「邓多惊呆了,「为何」
「老夫正好躲在边上,看着姚大提着棍子,狞笑着说:竟敢去县里告郎君,你好大的胆子。邓老三一脸见鬼的模样,问你如何知晓的。」
邓久眼神直勾勾的,「姚大说,你个狗曰的前脚才去告,后脚县里就来人告知了郎君。」
「这不是这不是互相勾结吗」邓多还年轻,不懂这些。
「不是勾结。」「那是什么」
「他们本就是一家人。」邓久叹息一声。
邓多呆呆的蹲在那里,「阿耶,那日我在村口看到十余骑兵路过,是秦王的兵。他们看到我很是客气,有人还给了我一块肉干。说秦王最喜我这等精神小伙。」
「然后呢」
「这辈子除了你和阿娘之外,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般好。我我想为秦王效力。」
「打消这个念头吧」邓久说道:「老老实实地做主家的奴隶。」
「就不能做个人吗」邓多看着父亲,眼中有期冀之色。
邓久看着儿子,脸上的皱纹仿佛都深刻了许多,微微摇头。
「咱们,不是人」
「各处田庄都有那些权贵大族的管事留下看守,各地官府的人下去通告,没人响应。」
姜鹤儿看着发呆的秦王,「殿下殿下」「红烧羊肉真好吃啊」
秦王抹了一下嘴角,「你说什么」合着您没听呢
姜鹤儿扁扁嘴,「各处田庄都有大族的管事在,官府的通告没人搭理。」
「殿下,此事不可为了。」姜鹤儿说道。
「是吗」李玄起身,「叫上人,咱们进关转转。」出门就遇到了赫连荣,「殿下这是」
「正好,你
也跟着孤一起出去。」「是。」
李玄带着姜鹤儿,赫连荣,外加林飞豹和杨略按理这个阵容足够强大了,可他依旧不满意,「掌教呢」
姜鹤儿说道:「宁掌教被人拽着去做法事了。」老宁的生意不错啊李玄的眼皮跳了一下。
「叛军那边的斥候有些孱弱。」赫连荣说道,「不少人想问殿下,何时出兵。」
「再等等。」李玄说道:「孤问过些老农,都说稍后有一场大雨。这天气」,他伸手出去,「若是出兵,一场大雨下来,要冻伤多少人」
「叛军躲在城池里倒是舒服了。」姜鹤儿来自于温暖的南周,哪怕到了北疆多年,依旧不适应气候。
「走。」天气阴沉沉的。
半夜,风突然大了起来,顺着屋子四处的缝隙往里钻。
那呼啸声,仿佛是鬼神在厉喝。
邓久家就几间土屋,所谓的院子也只是用篱笆墙围了一圈。
吱呀
一间土屋的门缓缓打开,一个黑影背着包袱,悄然走了出来。
黑影反身关上门,随即往外走。
走了几步,他犹豫了一下,回身走到了一间土屋之间,跪下,叩首。
他起身越过篱笆墙,几度回头。
最终消失在冷风中。
这时节地里没什么活计了,农人就在家中猫冬,没事儿不动弹,饿的慢。
清晨,邓久起床,慢腾腾的开门出去,伸个懒腰,喊道:「老大,老大」
边上的屋里没人应答。
「这个懒鬼」邓久嘟囔着,「这般懒,以后娶妻了如何养家别把自家娘子也带懒了,这一家子都得饿死。」
他走过去敲门「老大老大」屋里依旧没人回应。
「起了」邓久改敲为拍,用力一拍房门。房门开了。
邓久走进去,见被子折的好好的,就笑道:「这是去哪了」
他回去和韩氏说了,韩氏说道:「昨日他不高兴,这多半是出去寻人玩耍了。」
「顽耍什么,饿的快。」邓久嘴里不满,心中却心疼,「晚些,要不把那一块风干的肉割一点给大郎熬煮一锅汤」
「那不是留到过年吃的吗」韩氏一想,「罢了。」那是家里唯一的一块肉,还是豕肉,风干的硬邦邦的。
「等过两年,再攒些钱,便给老大娶妻。「邓久憧憬着,「到时候老夫再去求求姚大,请他开恩,那年少克扣些钱粮,好歹,让老大两口子多吃两顿饱饭。」
「主家仁慈,多半是许的。」韩氏也颇为欢喜。外面一阵嘈杂。
「都出来」有人喊道。
邓久出去看了一眼,「娘子,是姚大的手下,说是都得去村口。」
「又怎么了」
韩氏走出来,双手袖在袖口中,被冷风一吹,不禁打个寒颤。
「天知道,走。」
两口子跟随着村民们往村口去。「邓久,可知晓是何事「有人问道。
「老夫哪里知晓。「邓久笑道:「多半是谁犯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