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一后回到寝室,另一名室友聂光善正捧着手机刷微博。
「老徐怎么了?」
聂光善目光关切,徐轲摇头不语。
室友道,「老徐突然脸色很差,我陪他去医院做检查。」
「检查出什么?」
室友道,「没呢,身强体壮,活蹦乱跳。大概是看电视剧太入迷了——」
聂光善像是早就知道一样,「《我与宸帝二三年》?」
徐轲觉得有些丢人。
看个电视剧还入戏了,真以为自己是剧中人呢。
聂光善将徐轲上下打量,叹道,「过几天是降诞日,小假三天,要不要出门旅游散心?」
降诞日是当代女帝的生日,举国上下放假三天。
这个习俗从姜朝初年延续至今,被一群网友戏称为姜氏皇室当代最伟大的贡献之一。
徐轲问,「去哪儿?」
聂光善道,「位於金祁川的徐轲墓。」
室友险些被口水呛道,「老聂,你疯了?」
跟历史人物撞车够惨了,聂光善这老狐狸还怂恿徐轲去人墓地遗迹参观?
看什么?
看看那片地方是怎么曝晒一具屍体三十年?
聂光善翻了个白眼道,「一句话,去不去?」
徐轲道,「去!」
室友无奈摇头,「你们俩都疯了,一座墓地纪念馆有什么好看的。」
聂光善道,「我收到导师透露的隐晦消息,皇室似乎给徐轲纪念馆捐赠了一件文物。」
室友惊了,「……扣扣搜搜的皇室也会主动捐赠文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但凡有些历史知识的人都知道,姜朝皇室在历朝历代皇室中属於比较奇葩的存在。
皇室上下崇尚节俭,随葬简单,宸帝临终前叮嘱少帝姜琰,随葬不得有活人、玉石金银铜铁等陪葬,还成了姜朝皇帝一脉相承的风俗,每一代帝陵都干净得跟被盗贼光顾过一样。
根据历史记载,最奢侈的皇帝属姜仁宗,随葬物品比先祖多两枚纯金打造的金牌。
这两块金牌还是姜仁宗跟宗室、大臣据理力争换来的待遇。
_(:з)∠)_
随葬都如此简单,更别说平日的储蓄。
唯一算得上丰富的,大概是各类文献记载,亦或者历任皇帝墨宝以及收藏。
只是这些东西都属於皇室私产,他们不肯拿出来,外界也无法逼迫他们。
这么多年,似乎也没听过扣扣搜搜的皇室往外拿过东西,更别说捐赠文物。
光是冲着这个名头,他们也要过去看看。
因为国民热剧《我与宸帝二三年》播出,历史名人徐轲搜索量暴增,连他的墓地纪念馆也是游人如织。人们过来不仅是为了凑热闹,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看看皇室捐出来的文物。
纪念馆面积不大,里面陈列的东西也不多,仅有的图片照片还是热播剧照。
室友无聊道,「没什么好看的。」
聂光善不言语,只是目光微沉地看着徐轲。
徐轲来到纪念馆之后,人就不太对劲了,脸色白得像是搓了一层白灰,看着如死人般死寂。
他们来的时间比较早,纪念馆游人不多。徐轲站在纪念馆正中央的玻璃跟前,双目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住,他死死盯着那封褪了色的,不知多少年头的奏折……
纵然经历数百年风雨,奏折仍旧保存完好,上面的墨迹清晰可见。
姜朝的字与现代的字有不小区别,室友凑上去也只能辨认出几行。
「这上面写了什么?什么古稀之年……余生……遗愿……」
室友口中喃喃,有些字连蒙带猜能猜中,有些只能跳过去。
「这是一封给徐轲求情的奏折。」聂光善笑着念出室友读不懂的后半段,「……老臣现年六十有五,耳聋眼花……现今致仕在即,本该感念皇恩,但余生仍有一憾。今日臣斗胆,乞望陛下宽宥罪臣徐轲,令其屍骸安葬入土,其在天之灵,必会感念陛下仁德……老臣涕零顿首……」
「学过历史的都知道给徐轲求过情的都被收拾了。」
徐轲的屍首还是新帝登极之后才特赦安葬的,宸帝在世的时候未曾原谅徐轲,恨之入骨。
历史书都这么写,但——
「你再仔细看皇帝对奏折的回复。」
室友正欲细看,发现徐轲忍不住将手放在玻璃上,似乎要去拿那本奏折一样。
「可……她居然写了可……」
室友听得一脸莫名其妙。
「老徐……不是中邪了吧?」
聂光善耸肩,「谁知道是不是中邪,但可以肯定……不是坏事。」
室友懵了。
不是坏事?
老徐眼睛都红了,眼泪啪啪掉。
这说哭就哭,大老爷们儿的泪腺是装了水龙头吗?
「她居然写了可……」
徐轲出了纪念馆还是魂不守舍的模样。
聂光善打发室友去买吃的。
他拍拍徐轲的肩膀,叹息道,「……什么恩恩怨怨也该释怀了。」
曾经的风流人物,也随着时光的流逝,成了史书上寥寥几字。
「我以为她永世都不会原谅……」
徐轲的目光与平日不同,眼底写满了苍老和疲惫,但也有释然。
那封奏折之於他,更像是一次救赎,让他从这段恩怨中彻底解脱出来。
姜朝风云三百年,那个人用实际向他证明,他当年是多么狭隘与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