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右边军拖欠军饷的问题,方重勇要怎么解决呢
答案就是他没办法解决
除了基哥以外,谁也没办法。
或者可以这样说,方重勇不但不能闷着头去解决此事,而且还要早请示晚汇报,让基哥在第一时间知道陇右这边的情况。
假如方重勇只是被任命了一个留后,就能解决陇右的军饷拖欠问题了,那他将来带领边军造反怎么办
一个人有这么大的能量,哪個皇帝可以忍受
除非是汉献帝那种类型的但权力欲望极强的基哥肯定不能忍。
坐在陇右节度府的签押房内,方重勇冷静下来思考自己的使命与面临的问题,他发现自己要处理的事情,也不过两个字而已。
维稳
就是字面意思,维持陇右地区的稳定,包括军政与边防的稳定。
现在方重勇坐的位置,几天之前,还是杜希望在坐。如今看着桌案上的钱粮账册,还有木盒子里那一堆印信和鱼符,方重勇只感觉头皮发麻。
维稳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就难了,一大堆的事情千头万绪,他都在考虑从哪里切入为好。
“岑判官,本节帅有件大事要交与你来办。”
方重勇对坐在自己对面,低头翻阅账册的岑参小声说道,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方节帅有何吩咐”
岑参凑过来低声问道。
他已经把心提到嗓子眼了,因为方重勇现在的境况并不好,还接了一个很大的黑锅。虽然以方重勇身上的圣眷来说,要脱困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事后也免不了会被天子低看一头,将来仕途也就堪忧了。
作为亲信,岑参当然不希望方重勇倒大霉。
“你带着我的亲笔信,去一趟兰州,找兰州刺史王思礼。我当年在沙州当刺史时与他有旧,现在我是代理的陇右节度使,名义上兰州归我管辖,他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方重勇从袖口里掏出一封写好没多久的信,交给了岑参。
如果现在的时间是中晚唐,方重勇肯定不能这么处理问题。但在天宝年间,在盛唐的余晖之下,各地官员与将领的调动都是顺畅的,没有那么分明的派系之分。
换言之,就算现在把史思明调到方重勇手下当差,朝廷也完全可以轻轻松松的做到,并且平卢节度使安禄山完全不能拒绝,除非现在就直接造反。
当然了,具体能不能成,要看基哥是怎么想的。
王思礼从豆卢军军使调动到兰州当刺史,也完全是正常调动,纯属巧合。
这一刻,就显示出方重勇自身也掌控人脉的重要性了。在河西沙州当了四年刺史,也结交了不少军界政界的人物。平日里看不出什么来,到了关键时刻就会发现,哪里都有自己的老熟人
岑参心中叹服,接过那封信,叉手行礼道“卑职等会就走,方节帅还有什么吩咐吗”
岑参心中很明白,作为亲信,如果只是跑个腿送个信,完全不需要他亲自跑一趟。
“等王思礼看过信以后,你就以银枪孝节军节度判官的身份,接管兰州的府库,负责跟薛上童那边的人交接。让王思礼买下那一万张羊皮。
至于其他的,我给你一个锦囊。你到了兰州以后再打开,千万不要提前开,知道么”
方重勇一脸正色说道,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袖口掏出一个封口缝得歪歪扭扭的小布袋子,里面似乎装着一张纸。
岑参满脸古怪之色,无奈接过布袋子装进袖口,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各军的账册,你以为如何”
方重勇长叹一声问道。
他们两人刚才在交替互换,查看陇右各军军使呈上来的账册,里面详细记录了陇右各军的人员名单,军饷钱粮收入支出等等。
“表面上看都没有什么问题,人员数量和钱粮支出都对得上。不过实际有没有问题还不好说,需要去军营内查验。”
岑参没看出什么问题来,但是陇右边军欠饷多年,吃空饷是必然,这没什么好说的,客观规律而已,问题在于吃了多少空饷。
朝廷军饷不及时,那么边镇各军,就必须在现实中裁汰一批老弱,而花名册则保持数量不变。
这样的话,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弱朝廷拖欠军饷的影响。
此乃人之常情,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而已。
“你去跟何昌期说一下,让他来这里听我调用。然后你就出发去兰州吧,事不宜迟。”
方重勇叹了口气,深感节度使这官职真不好当,只是表面上风光,实际上在执行政务的时候,所遭遇的掣肘与限制非常大。
现在看上去是节度使管着各军军使,管着所辖州郡刺史,但某种程度上说,掌控手段都是间接影响,并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比如说军使这个职务,安史之乱后演变为兵马使,直接掌管军队。到晚唐五代时期,兵马使基本上就是“节度使备胎”。很多藩镇内部的动荡都是兵马使挑起来的,与丘八们的关系更亲近些。
文官出身的节度使,经常被兵马使架空。
从哥舒翰让管崇嗣去长安要军饷看,各军军使绝非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不一会,何昌期来到签押房,一见面就询问道“节帅,我们现在是去各军军营里面抓人么”
听到这话方重勇满头黑线,这家伙办事很靠谱,但说话那是真的虎什么都敢说
“把这次跟着我们一起来的那几个银枪孝节的兄弟叫上,现在就去临洮军大营”
方重勇站起身,淡然说道,完全没什么英勇豪迈之气。
何昌期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只得讪讪告退,不一会,他们一行人就已经出了节度府衙门,直奔鄯州城外的临洮军大营而去
在陇右地区,一个一万多兵员,还有七八千军马配置的军,驻扎在一个大营里面,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稍有风吹草动,就容易炸营。
不说别的,大军若是堆在一起,光这一万多人和七千多马匹的粪便都不好处理
因此无论是河源军也好,临洮军也好,都是在驻地周边,以“营”为单位分散驻扎,而军使则是在建设多年不断改建增补的半永久化营垒当中当值。
陇右边军虽然被普遍拖欠了军饷,但是作为绝对主力的临洮军,是齐装满员,军饷按时发放的。换句话说,现在临洮军内部很平静,压根就对其他军闹饷的事情不关心,更不会站出来“同仇敌忾”找节度使逼宫
所以看到方重勇结结实实的接住了这口大黑锅以后,临洮军军使盖嘉运就觉得补齐军饷的事情,跟自己完全无关了。
现在他是临洮军的代军使,准备等下一任节度使到任后,他再顺便转正,完全不会引起什么波澜。
更不需要看方重勇的眼色。
当然了,之前那些小动作,盖嘉运也知道把方重勇得罪得不轻。
可是那又如何呢
盖嘉运觉得,方重勇现在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难道他还有精力来找自己的茬
然而,这次盖嘉运失算了
当方重勇带着几个银枪孝节军的猛士,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临洮军大营的时候,心大到没边的盖嘉运,居然在军帐内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盖军使,本节帅问你,无故军中饮酒,何罪”
帅帐内,方重勇看着盖嘉运,板着脸问道。
手里拿着一个羊腿在啃的盖嘉运,顿时语塞,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一军主将无故在军中饮酒,到底是有罪还是没罪,那要看有没有出大事,有没有耽误大事。
如果没有出大事,那就屁事都没有,说出来也没人会去管,上官最多口头警告几句了事。
但如果出了大事,当事人还是赶紧跑路为好,因为最轻也是斩首起步极有可能祸及家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