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翰似乎猜到了方重勇的计划,心中一阵阵无力。
这位代理方节帅,手腕实在是太活络了。压根就不跟你玩什么阴谋诡计,统统的阳谋,他的手段无论哪一条单独来看,都是无懈可击的。
事情他办了,好人他当了,手段还很高级,不留人口实
拿掉安人军,输入河西过来的新鲜血液,再从陇右边军中招募精锐,便可以掌控这支军队作为底牌,盘活陇右边军这一潭死水。
安人军哗变,已经恶名远扬,自然是不处置不行。于是方节帅解散了安人军,对长安天子那边有交代。
演一出苦肉计,只是为后面“收服”哥舒翰做铺垫,全都是给外人看的。很显然,天威军军使就是哥舒翰,当然了,跪下当狗是必然的,不然在外人看来哥舒翰就是白眼狼,以后他哪里都混不下去。
重建新军,并以充足的军饷为诱饵,可以肢解各军军使对于边军的个人控制,起码是削弱他们的掌控力。又开辟了上升通道,减少了陇右边军当中的不满情绪。
论氏想找吐蕃报仇,又担心家族成员不断进入朔方军引起猜忌,所以对调令欣然接纳,并鼎力相助。这一幕出乎意料,却又是情理之中。
方重勇需要自己的班底镇住陇右边军丘八,而论氏则需要为家族子弟铺路,论诚杰总有告老还乡的一天,他必须要为家族后人打算。双方算是干柴烈火一拍即合
论氏的人初来陇右,人生地不熟也无人帮衬。方重勇从前又跟这些河西来的势力有交情,所以完全不需要考虑,这些人必定唯他马首是瞻,成为铁杆。
只要方重勇还在当陇右节度使,那他就可以将这些人如臂指使。
权力从哪里来,就是从一群人对一个人的支持而来
论氏五兄弟和他们的人马,正好跟陇右边军中吸纳进来的精锐,互相平衡互相制约。然后方重勇这个代理节度使,就成了天威军中一言九鼎的存在,没人能反抗他。
手里握着陇右边军的精华,又摆平了临洮军和河源军的军使。陇右边军这里,方重勇可以不依靠朝廷政令,而直接掌控的军队,起码有四万人
这足够让他在陇右大展拳脚了
“吐蕃人要来了,天威军的组建,将会以逐级通知的办法,下发到各军。原定编制一万人,现在河西那边已经补充了两千兵员,还需要八千人。
优先从安人军与河源军中招募精锐,考核通过后录用,最后会上报给兵部。
哥舒翰任天威军军使,论惟贞为天威军副军使,河源军原副军使高秀岩,转为天威军副军使一个军副军使不止一个。
从天威军中抽调一千人为亲兵,何昌期为亲兵队长,守卫鄯州城的安全。
论怀义,论惟贤,论惟良,论惟清为偏将。
天威军普通士卒军饷,与其他各军一样。不过每年朝廷都会补发一笔秋衣,规模与春衣冬衣类似。至于各级将领,有没有好处,你们自己慢慢去想就行了。”
听到方重勇这么说,哥舒翰与王难得等人这才放下心来。
之前眼瞎了,草率了,没想到这位年轻的方节帅是个老江湖还好及时上了车
“这里是诸位接下来要办的事情,具体如何,明日见分晓吧。”
方重勇站起身,将手中两个信封交给了哥舒翰与王难得。
直到这一刻,王难得才恍然大悟。
原本他以为是“杀父之仇”让方重勇忌惮,所以故意要找一些事情出来,让自己去演苦肉戏。
没想到,方重勇的出发点异常单纯。
既然是安人军哗变,河源军闹饷,那就从这两个军开始动刀。一个直接取消番号,另一个估计也要动大刀
哥舒翰与王难得二人领命而去,方重勇又屏退何昌期与管崇嗣等人,只留下论氏五兄弟在书房里。
看到没有外人,论惟贞走上前想跟方重勇握手,伸出去一半又缩了回去。结果方重勇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哈哈大笑道“见外了不是当年你们跟着我杀马贼的时候,可一点不含糊”
“唉,当年的日子真是快活,一听说河西麒麟现在已经是陇右节帅了,我们兄弟几个都盼着早点来陇右跟着方节帅混
现在河西唉,一言难尽,西域那边的生意快做不下去了。”
论怀义面色怅然说道。
论氏那么多世兵部曲,要是没有河西的商路,早就被遣散了他们当年就在方重勇手下充当“干私活”的打手,成年累月的穿着唐军盔甲在西域商路上乱转,很清楚方重勇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当年论氏因此赚得盆满钵满,在凉州很是发了一笔财。
不过自从方重勇离开河西后,这条商路的收益可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规矩是人定的,也是人破坏的。没了方重勇这样有能力又讲道义,还一呼百应的人居中调节,河西的商路便很快出现破坏规矩的人。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慢慢的,大家都开始不讲规矩了。
毕竟,谁不想多拿一点呢
当然了,真正坏事还是坏在张守珪儿子张献诚身上。
这家伙到了瓜州以后就扬言自己老爹是左相,他要在商路上雁过拔毛,当时动静闹得很大。不过后来张守珪被罢相,张献诚没过多久就被人举报强抢民女被罢官,现在不知道躲哪里鬼混了。
张献诚并不贪图美色,更不可能强抢民女。但没有担任左相的老爹罩着,谁会有心情听他废话呢
以权力横行的人,必将死于权力的蛮横,这个道理跟善水者溺于水没什么两样。
张献诚这个破坏规矩的人走了,一切也都回不去了,朝着更大的崩坏而去。
从前,河西走私这条线,哪怕方重勇不在了,想搞事情的人也是偷偷下手,不敢明着破坏规矩。
但自从有了张献诚这个例外后,各路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除了因为各家分赃不均而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各路“马匪”外,西域粟特人也不甘心定价权被商队垄断,与沙州的豆卢军冲突过几次,大家都是假扮马贼,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粟特胡商当然打不过精锐的豆卢军,于是干脆不往长安这边进出货了他们开始玩货源垄断这一套与经济封锁别无二致谁都不想跟钱过不去,豆卢军手中锋利的刀并不能直接变成粮秣与布匹。
无奈之下,豆卢军的高层乃至河西节度使王倕,又不得不通过沙州本地豪族为中间人担保,把这些粟特人请回来,坐在一张桌子上谈判。
谈得好不好,论氏五兄弟不知道,但河西商路走私利益的缩水,却是肉眼可见的。
论氏这次带来两千人来投陇右,未尝没有减轻自身经济压力的因素在里头,当然,这是方重勇没想到的。
“吐蕃人要来了,诸位随某大干一场吧。”
方重勇对论氏五兄弟说道。,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