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矜言坐在一张漆色办公桌前, 桌上白纸文件堆放得整整齐齐,一支银白色的钢笔笔帽打开,静静放置在旁边。
第一时间, 他下意识重新看了一眼来电信息。
未知号码。
他疑心这是一种新的诈骗方式。
现在的诈骗果然进步, 已经连名字都知道了么。
直到下一秒,他听见电话那端传来一声鹿以意的冷哼。
谢矜言“”
可以确定, 这确实是一种新的诈骗方式。
舞蹈室内,日光明亮。
姜稚念稿念得磕磕巴巴, 手心是汗,不太确定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女。
鹿以意一脸严肃,眼神坚定明亮, 举着手中的“台本”。
笔记本上写满了字,就是刚刚姜稚在读的台词。她所说的, 都是他写好的台本。
他对着姜稚点点头。
暗号对上了。
手机对面,温柔如春风的少年音传来,经过滋滋电流, 有些失真“你是姜稚”
姜稚僵了僵“是的。”
她和对面的人有过一面之缘, 鹿以意第一天放学的时候, 来接她的就是他。
他们一起走过一段路。
今天她才知道, 原来他是鹿以意的未婚夫。
感觉不是会被套路到的人啊
她还是硬着头皮念了下去“刚刚鹿鹿为了救我,被撞到了脚踝,现在肿起来了, 所以她就不理我了”
鹿以意把台本翻过一页。
姜稚继续说“你可以哄哄她吗”
谢矜言没有说话,随意地微微垂眸, 看着通话时间。
一分钟。
鹿以意的声音传了过来,听起来在很远的地方“呵,他来哄我也没用, 我今天就是哄不好了。”
她似乎还往外走了几步,脚步声落地清脆。
姜稚小声说“鹿鹿,要不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万一骨折我不敢去想”
鹿以意冷冷地扔下一句话“别跟着我,我不会理你的。”
姜稚捂着手机听筒,用楚楚可怜小白花的语气说“谢先生,对不起,你的未婚妻真的很生气。”
谢矜言“”
他修长的手指转了一圈钢笔,忽然开口,带着好整以暇的笑意“鹿以意。”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
舞蹈室里,两人眼睛都亮了亮。
姜稚连忙打开外放,让鹿以意听见他的声音。
“你受伤了”
鹿以意立刻虚弱地说“受伤了,好疼啊。”
受伤这件事,亲口说和别人说效果是不一样的。
谁能不怜惜伤员呢立刻哄我
谢矜言的声音果然贴心关切,带着十成十的关心“注意自己的身体,今晚我来接你,早点回家。”
好,混过去了
鹿以意表面装足样子,有些为难地嗯了一声,推推拉拉好几句,才挂断电话。
接下来就看他怎么表演了
放学时间,鹿以意的脚踝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他担心露馅,又找一支红笔,往上添加几笔红痕。
然后和姜稚打完一声招呼,自己出校离开。
迈巴赫静静地停在学校门前。
他现在一只脚扭伤,于是单脚跳着,一蹦一蹦地过去,拉开车门。
谢矜言坐在后座,靠在椅背上,笑得好看,注视着自己。
他毫不犹豫,坐到他的身边,一脸可怜兮兮。过于精俏的五官,眉眼都纠结得扭成一团。
“好痛”
他抬起腿,脚踝高高肿起。
很满意。
托他皮肤娇嫩的福,任何一个小伤都会无限放大,再加上加的一点妆
现在看起来真的有点像那么一回事。
“伤得这么严重吗。”谢矜言轻轻一笑,语气心疼,拉过他的腿,自然地放到自己的腿上,下手按了一下。
鹿以意“呜啊”
谢矜言制住他的声音“又是一个疼痛又有效的穴位,帮助恢复,小声一点哦。”
开车的司机保持沉默,又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升起隔音板。
鹿以意“”
谢矜言微微垂眸,专心按摩起来。
在上午,他接完电话,提前了几个重要会议,在下午时间之前将工作全部结束。
看着更改得面目全非的行程表,他忽而轻轻笑了笑。
他明明是想要自己的命运做出改变,走上一条向上的路,再不像父亲重蹈旧辙,为此不惜抓住一切时间,拼尽全力。
他看得很清楚,那位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不知道他性格中占比更大的,是阴暗的一面。
她口中说着甜言蜜语,其实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几分真几分假,更加不会真正爱上他。
自己应该随时抽身而去的。
然而却对她太过于在意了。
在她跳上车坐在自己旁边,露出红肿脚踝的时候,他忽然有一种自己会输给她的感觉。
只要先动心,就是一败涂地、覆水难收。
谢矜言轻轻按了按,忽然开口说“这么容易受伤,那以后还是少跳一点舞吧。”
鹿以意“”
他神情警觉,恍如惊弓之鸟,把腿一下子收了回来。
“我忽然觉得我没什么事,还是先回家好了。”
这很难表演啊
谢矜言无声地扯了一下唇角,声音温和“嗯。”
鹿家很快就到了。
鹿以意装得行动艰难,扶着门框,单脚跳进别墅里,却咦了一声。
时间已经到达饭点。
换作平时,在小厨房前,应该都是饭菜等他回家,可今天饭桌上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他觉得不太应该。
谢矜言一定知道。
“昨天的厨师呢”
少年在他身后进屋,轻轻关上门,眼睛弯弯。
“不在。”他轻描淡写地回答,“听说因为昨天他把面落到了你的脸上,自信心大受打击,精神非常受伤,于是请假一天回去自我反思了。”
鹿以意“”
你一个始作俑者在笑什么
喂话说回来昨天受伤的到底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