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是因为防备,后来则不想他们知情太多,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不管他的本意为何,无法坦诚便无法交心,这点道理,他懂。
热好茶送到何氏手里,何氏的情况时好时坏,吃下的东西越来越少,若是勉强多吃几口便犯胃痛,全吐了出来,他略懂医术,知道她的身子状况越来越差。
他的性子向来清冷,对於生死看得极淡,何氏的生与死,说真的,他并不放在心上,但一想到她的死可能会带给夏彤枫的难过与伤害,他知道自己不会置身事外。
「等哥哥。」石头被拉出家门,却还是一心记挂着太阳,他对太阳的崇拜可比夏彤枫这个相处五年的姊姊还要多。
「哥哥不去。」
「为什么?」
「因为……」夏彤枫想了一会儿,语调轻快的回答:「哥哥很厉害,叫卖的事情太容易了,所以我们去就好。」
石头侧头想了一会儿,不是很懂,但他明白哥哥很厉害,所以乖乖的跟着夏彤枫的脚步走。
景城郊外数顷的大草原,早早就已热闹非凡。
以交易场的栅栏为中心,往外形成一个巨大的市集,越好的货越往中间的地方集中,至於散落在周边小摊上的物品繁多,有毛草、皮料,还有当季的蔬果,各地的土货,可以说是想买什么都应用尽有。
马市如同以往一般热闹,但一路走来,夏彤枫还是察觉到了一些古怪,还没来得及打听,就看到原本乖乖抱着竹篓跟在旁边的石头往另一头走去。
她连忙上前,今日她打算在周边找个地方摆摊子,可不能让石头乱跑。
石头看到一个马主牵了匹小马走过,这匹马长得极好,通体的黑,四蹄却雪白,他一见立刻兴奋的叫嚷:「姊姊,你看,石头的马、石头的马!」
夏彤枫连忙挡住他上前,她知道石头最大的心愿便是养匹马,而且还是通体黑色的马,她这么些年都不知道听他提过几次,但虽然她疼他,也不得不屈就现实,花银子买马事小,麻烦的在后头——没地方养马,粮草也是笔不小的花费,所以每每她只能安抚他转移他的注意力。
「石头喜欢这匹小马,就乖乖在旁边看,但可别去乱碰,等姊姊把鸡和兔子给卖了,就给你买肉夹膜吃好不好?」
石头其实很想要这匹小马,但一听到有肉吃,马上只顾着兴奋点头。
不过显然这回石头没那么好打发,他还是硬跟在这匹漂亮的小马周围打转,夏彤枫拿他没办法,只好跟马主打了个招呼,在他圈马的一旁空地上寻了个地方,把东西一放,开始做买卖。
马主才将马给圈好,就遇上了熟人,打了招呼,与对方交谈起来。
夏彤枫对别人谈话的内容没兴趣,只是当他们交谈的话语传了过来,她忍不住好奇的拉长了耳朵——
「南宫府的事,你听说了吗?」
马主回问道:「是府里起火的事吗?」
「是啊!现在有多少损失先不说,最要紧的是少主出事了。」
马主一惊:「少主出事了?!这可是大事。南宫家仅剩的独苗若出了事,南宫家不就绝后了。」
「你小声些!我也是听我在南宫府里干活的表弟说的,这次的火把南宫府的马厩烧了,
听说这次要在马市上拍卖的一对宝马都关在那马厩里,过几日只怕南宫家拿不出马来卖。」
「消息都放了出去,你看这次的马市这么热闹,也都是冲着南宫家的宝马而来,现在没了,岂不是丢人了?」
「丢人不打紧,只要进贡朝廷的马不出事便可,不过麻烦的是少主,听说中了邪,这几日发高热不退,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南宫府里的下人私下皆说是冤鬼索命。」
马主露出惊吓的表情:「什么冤鬼索命?」
「还不就是五年前死的那位南宫少主,说到底,人家才是名正言顺的主,只可惜年纪轻轻就死了,才过二十岁生辰啊!正要跟穆家谈定迎娶之日,谁知突然来了把火,把人给烧死了。说真的,虽说是意外,但实在透着古怪,谁能信啊!」
「你可别胡说。」马主连忙看着四周,压低了声音:「你忘了当年南宫城主杀了多少乱咬舌根的人,我还记得那几具屍体挂在墙头好几日,看得人恶心又发寒。」
话一说完,两人对视了一眼。
说到如今的南宫城主南宫易,就算众人怀疑他宠妾灭妻、为夺位弑父,却因为他心狠手辣的手段,不敢再多言。当年的事,朝廷都没查出证据,拿他没办法了,老百姓还是别嘴碎得好。
尽管这么些年,南宫家到了南宫易手里,声望早已不复以往,如今南宫府的一把火,再次勾起了景城百姓的回忆,闲言碎语难免传出,但当年南宫易对待谈论流言之人的狠劲余威犹在,两人终究还是不再多非议,再说马市的交易向来握在南宫家的手里,他们不敢也不想跟银子和小命过不去。
多年前南宫家曾遭祝融,少主死在这场灾事之中——夏彤枫与何氏和石头来景城时,已鲜少有人谈论南宫家那些糟心事,她只隐约知道如今的南宫城主心狠手辣,好大喜功,不太得民心……
虽然四周的人声杂乱,夏彤枫却突然觉得浑身冰凉,呆愣愣的坐着,努力的思索这股奇异的感受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