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这一切都随着那场仙陨事故的发生,化作了泡影。”????他稍作停顿,又带着些许无奈说,“尽管如此,对於那些精英阶层来说,死神依旧遥不可及。比起这可笑的牧人计划,你听说过长生方案吗?”
李维陨熟悉这个名词,在得知陈文锗的死讯,与金色梦乡的最后对峙中,周肆都曾提到过这个神秘的东西。
他问道,“那是什么?”
“一个在顶级富人阶层中流传的延寿项目。
简单来说,就是将人安置在医疗舱内,通过全面降低身体代谢,并结合各种药剂注射,精确控制人体的各项生理指标,以达到最佳生存状态。”
周肆解释着,指了指两侧的病房,“就像这些房间里的老人们,但长生方案的特别之处在於,为肉体延寿的同时,还能让人的意识上传到化身躯壳中,继续在世间自由行走。”
“这种顶层富人们的化身躯壳,可和这些工业垃圾不同。
几乎与人类无异的外观,近乎完美的仿生制造,就连各项感官也与真实的人体无异,这种堪称现代科技结晶的艺术品,使用体验可比脆弱的血肉之躯好太多了。”
周肆在一处房门前停下,回忆着,“理想状态下,长生方案可以令人类的极限寿命至一百五十岁左右,如果你是一出生就被塞进了医疗舱里,进行生物体优化,预期寿命更加难以想象。
天知道到了那时候,我们和这些富人,究竟还算不算是同一个物种了。”
在财富与技术的加持下,富豪们与普通人们的差距无限变大,就像老话里讲的那样,有时候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
李维陨无奈地叹口气,“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你把我的好心情都搅坏了。”
“可能是睹景思情吧。”
周肆看向窗外的风景,映入眼中的一切似乎和四年前没什么区别。
“我在这里经过了一段糟糕的日子,道家说,人在大病一场的时候就会悟道。
当然,我不信这东西,但在病痛的折磨下,我时常会认真思考起许多问题,我不确定这是否算是一种悟道,可这确实让我意识到了很多。”
周肆自嘲地笑了起来,“有时候我反而庆幸离识病的存在。”
“为什么?”
“死亡已经无法给人类公平了,但离识病,却能痛击那些藏身於医疗舱中的人们,”周肆毫不掩饰道,“一想到这些,我又觉得世界变得公平起来了。”
周肆靠在窗户旁,向李维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李维陨握住门把手,正当他鼓起勇气,推门而入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你不来吗?你可是时童的救命恩人。”
“一个拿着斧头疯砍她的救命恩人吗?”周肆笑了起来,摆摆手,“算了吧,李组长,她不会想见到我的,你自己去就好。”
提起斧头疯砍,李维陨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尴尬,那是一段痛苦且伤感的回忆,但每当周肆提起时,李维陨又觉得充满了荒诞的幽默感。
这一切还要追溯到三年前的某一夜,那一夜周肆照例出门行医,凑巧地遇到了监察局的行动现场。
当时李维陨正带队处理一起科技犯罪,一位罪犯躲在一处梦池里,操控着化身躯壳,挟持了梦池内的顾客们。
事态紧急,李维陨来不及等待石堡方面的识念管制了,换做往常,李维陨早已带队突击,开火击毙嫌犯了,但这一次不同。
犯人是李维陨的同事、他的未婚妻——时童。
李维陨不明白时童为什么这样做,无论自己怎么呼唤,她都毫无回应,正当李维陨痛苦不已、难以权衡时,周肆出现了。
这位医生一路躲闪,杀入了梦池之中,先是击退了时童操控的化身躯壳,随后一斧头劈爆了时童的神经驳接器,把她硬生生地从梦池里薅了出来。
李维陨就是在那次行动中结识了周肆,知晓了离识病的存在,也知晓了时童正是这一疾病的重度患者。
自那之后,患上精神疾病的时童就住进了疗养院,而周肆与李维陨也达成了合作,开始了他们的行医之旅。
见周肆推脱,李维陨也没有强求,
“我先去做检查了,事后停车场见。”
周肆摆摆手,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李维陨推开门,这是一间单人病房,空气里带着一抹淡淡的花香,室内整洁干净,一具休眠的护理化身位於房间的角落里,只要有需要,它随时能启动,为雇主提供服务。
和疗养中心的其它房间相比,这里的护理条件无疑优越太多,同样,它的价格也十分不菲,好在李维陨的经济条件能承受的起。
李维陨带着鲜花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床边,夕阳的光芒落下,雕琢出了女人的身姿。
她正侧着身子,看不清脸,似乎正熟睡着,又好像在看着窗外的风景。
李维陨伸手轻拍着她的肩膀,女人察觉到了李维陨的到来,转过头,清澈的眼神经历短暂的茫然后,浮现起难以遏制的欣喜。
她就像一个小孩子般,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呜咽,抬手环抱住了李维陨的脖子,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好久不见啊,小时童。”
李维陨也拥抱着她,轻轻地晃动着她的身体,时童再次发出了欢呼的哼声,就像一只拱人腿的小香猪。
“真是个小孩子啊。”
李维陨流露出同样的笑意,但笑意中却有几分苦涩。
时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孩子,离识病的影响扭曲了她的精神,据医生说,她的心智年龄就和小孩子一样,虽有恢复的可能,但谁也不知道那一日何时能降临。
李维陨的脑海也曾里升起过一些邪恶的念头,他试图放弃这段感情,放弃不知何时才能康复的时童。
反正自己已经照顾了时童三年之久,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不是吗?
没有人能在伦理道德上质疑自己。
但很快,这些念头便烟消云散,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李维陨依旧会定期来看望时童,为她带来喜欢的零食与玩具,和她讲自己最近的经历。
即便时童根本听不懂这些,即便她只会抱着自己,发出那奇怪的哼哼声。
李维陨不在乎,他只觉得内心安宁,就像寂静的海面,如同天空的倒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