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他微挑浓眉,深邃黑眸写满不予置评,「你已经在进步了不是?」
「但速度比老牛拖车还要慢。」而且还是跟行将就木的老牛相比。
「如果一个化妆白痴可以很快就变成高手,那她就不是真正的化妆白痴了。」他拍拍她的肩,「能把你教会,我就真正无愧於大师名号了。」
她可以掩耳盗铃的把这句话当成另类称赞吗?「可是你要重新开始的计划怎么办?」她不能一直拖累他呀。
「我不是周未当你的指导老师,其他时间都在家睡觉混日子。」他要她注意看着镜中的自己,好看清楚他是怎么把眼影晕染得均匀又干净的。「我上礼拜开始,担任一个国际知名品牌的客座讲师,指导最新一季化妆技巧,北中南都得跑。」
「你怎么没写在你的部落格或社群网站上?」
「现在打算低调一点,慢慢规划。」他指着她的双眼皮轮廓线,「这边晕不够,再用眼影棒推一下。」
「好。」
等朱兆洁画得程尧桀认可后,他要她卸掉,再自己画一个全妆,而他完全不作任何指导建议,好明白她吸收了多少。
「对了,你那只猫……」
朱兆洁听到「猫」,迅速转过头来,眉笔在额头上轻快的飞扬一撇。
程尧桀指指右额,「抆一下。」
朱兆洁回头看镜子,这才发现她竟然在额头上作画了,连忙抽出卫生纸抆掉。「我的猫怎么了?」
因为怕他听到猫不舒服,所以她一直以来都不敢再提到有关於猫的事,没想到他今日竟主动开口了。
「我想听听当时发生的事。」
「当时?」
「那个下雨天的事。」
「你记起什么了吗?」
「我看过你做的那个flash,你说的那个公园有一阵子我的确常经过,那时在跟我老师讨论有关於去纽约进修的事,所以大概两三天就会过去一趟。」
「你不是去健身房?」
「没有啊,我不上健身房的。花钱去室内吹着冷气跑步,我觉得还满可笑的。
我宁愿去公园慢跑,也不会去健身房。」
「啊……」难怪她去健身房会找不到人。「那你有想起那只猫的事?」
「你一定觉得我很怕猫,还敢替猫撑伞,却一直不记得是件很奇怪的事吧?」
「也许你有隐情不想承认。」
「应该说,是我根本不想想起。」
「为什么?」
「我对猫有很不好的回忆……」他说了祖母的猫车祸死掉的那段往事。「所以我一看到猫,在我眼里,它不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动物,我只想到它被车子爆头的模样,所以我会极尽可能的将跟猫有关的事选择性的遗忘。」
「但你没忘记那只被爆头的猫。」
「就是因为忘不了,所以不管什么猫,在我眼中都是爆头的样子,换言之,除了我奶奶那只猫,其他猫都是没有脸的。」他有些无奈的耸肩,「我当时受到很大的惊吓。」
「好惨。」她好同情。
「我在那个下雨天,就算真为一只猫撑伞,我相信我一定没正眼瞧它一眼过。」
「我只记得你只要一听到它喵喵叫,就吓得赶忙跳开。」
「那模样一定很蠢。」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现在那只猫呢?」
「被我养着。」
他瞪大眼。
「你不用去想这件事,」她怕他又想到爆头的猫,「我们可以不用再继续讨论。」
「我有去看过心理医生,他建议我可以用激烈一点的方式来改善我的心理问题。」
「什么方式?」
「跟一只猫生活。」
「这会不会太残忍了?」
「对猫来说很残忍吗?」他玩笑道,「好像在诅咒它死掉一样。」
「我觉得不用勉强。」她诚心认为,「如果心理医生建议我跟蟑螂生活在一起,我会把那个心理医生打爆头的。」
「哈哈哈……」他大笑,「你很讨厌蟑螂?」
「当然,跟蟑螂有关的事情我也是一点都不想想起。」她紧握拳头。
他忽然静默,微笑看她。
她因他端凝的眼神而神情紧张起来。「你现在跟我讲话不会不知所云了。」
「呃……我会这样吗?」
「有时候会。」他笑,「任谁都看得出你很紧张,而且你一直不敢正眼看我,现在比较敢了。」
「我……我天生就比较不好意思直视别人的眼睛太久。」
「真看不出你其实是个害羞的女生。」
「干嘛这么说……」她欲哭无泪。
他一定是在暗指她之前很疯狂的为他做的那些事吧?
「你每一次的签书会都到,拚命的想跟我讲那只猫的事情,还在我出事的时候跑来我家……这些怎么看都不像是害羞的女生会做的事。」
她猜得果然没错啊。
这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吗?
「我……我先把我这个妆画好。」为了掩饰窘态,她只好埋首镜前。
他不打扰她,拿出iPad坐来一旁的办公桌做着工作规划。
约莫半小时后,费了很大心思终於将妆容完成的朱兆洁来到他眼前。
「这样可以吗?」她忐忑不安的问。
他仔细观看,动手稍微调整一下。「不错,你进步很多了,至少简单的淡妆没问题了。」
「真的吗?」她开心不已。
「我帮你拍照做一下纪录。」
「好。」她站在拍照用的白布前,直挺挺的站着。「放轻松一点,这不是犯人的存档照。」
「那你得给我一个写着名字的白板。」
她怎么可以一边神色僵硬一边说着玩笑话?
他莞尔。
她身上有不少冲突点,外表表现出来的与内心所表达的,常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她是个特别的女孩—对他而言。不过她看起来毫无所感。
拍完照存档作纪录后,就代表授课完毕,朱兆洁通常可以准备打道回府了,不过她今天另有事情要跟他讨论。
「我最近整理了一些东西。」她从背包拿出一迭影印资料,「我从剪报还有录影去找出蛛丝马迹,我觉得有几位可能是对你心存不满,可能会想陷害你的人。」
「喔?」程尧桀接过,诧异资料的丰厚。
有些资料还不是最近的,连他刚出道时都有,图文并茂,还有新闻报导或杂志内容作支撑。
「你怎么搜集来的?」
她有些难为情道,「我把有关你的每项报导或采访都有作剪报。」
「那节目录影内容呢?」
「每个节目都有作录影。」
「你再次让我见识到你做为一个粉丝的热情。」
其实是疯狂又变态吧?
她明白他未说出口的,毕竟已经有个谢文希三不五时就提醒她再这样下去,她除了程尧桀以外的男人都看不上眼,恐怕要在无伴侣的情况下过一辈子。
「我虽然没有结婚的打算,但我可是会谈恋爱搞暧昧的。」谢文希很无情无义的警告道,「老了我不见得会陪你喔。」
没关系,她可以抱着程尧桀的剪报过一辈子,她心甘情愿。
「你对你男朋友也是这个样子吗?」程尧桀借机问,好弄清楚她身边有没有护花使者。
「我……没有男朋友。」她怕他想歪,故强调,「我把你当偶像,你不用担心我会胡思乱想。」
目前的关系太美好,在她死后,可以陪伴她入土的又多了一项,这样她就已经很满足了,真的!
「你、你看一下资料,我先回去了。」她急急转身整理包包。「兆洁。」
「嗯?」她困惑回身。
一道黑影忽然掩盖了她的视线,接着她唯一感受得到的,只有唇上的柔软,她瞪大着眼,惊愕的望着已离开她的唇,可俊颜离她不过一掌远的程尧桀。
双唇相触的时间太短,短到她几乎以为那是她的错觉,殊不知,那是程尧桀的试探。
「这次不会再踹我了吧?」
她以眼神传递自己的不解与吃惊,接着露出「我该这么做吗?」的犹豫。「你刚刚……」她想确定一下,「亲我?」
他喝了酒还是嗑了药?
否则为什么会突如其来对她有亲昵举动?
而且……而且他的掌心还贴在她的颊面,拇指抚着她的下唇,态度暧昧极了。她喜欢他,但不代表就该默认让他乱来。
她是追星的粉丝,热爱她的偶像,所以她对他的道德标准反而更高,认为他不该破坏他在她心中的善良形象。
她喜欢的,不是肤浅的俊帅外表、高大健美体格,她钟意的更不仅是他出神入化的化妆技巧,认真执着的工作态度,而是明明怕死了猫,却还是无法漠视它在下雨天中受大雨的摧残,而宁愿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内充满恐惧的心绪也要替小猫撑伞,保护它的生命。
她爱的,是这样一个在喜爱动物的她眼中闪闪发光,慈悲如天神的男人。他在她心中是完美的,所以她跌倒时她替他痛,他失意时,她为他垂泪,她想尽办法希望能为他多做点什么,只要是为他有所助益的,但那可不代表她必须成为一个「慰安妇」。
他若带着这样的眼光看她,只会让她的恋慕一转为痛恨。
因为他破坏了她心中的那份完美形象。
上回的暴行事件就是如此,所以她气他恨他,但他忏悔道歉,并又以行动让她重拾对他的信心与信任,她姑且相信那是一个意外的人格的失足,而她让人误会的行为举止,多少也要负点责任,於是他们现在就像朋友,还有一点点伙伴意味的相处,让她感到十分开心。
可此时此刻,他又想破坏彼此间的这份美好?
她真的看错人了吗?
眉头逐渐在眉心聚拢出痛心的皱褶,站立在地板上的腿蓄势待发,尔后,她将不再多看一眼未尊重女性的混球……「我喜欢你,兆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