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一七七三年,苏格兰高地这个混帐看起来像死人。塞斯用脚推推他,预期他像爪子 似的手会飞出来拍开自己瘦瘦的小腿,预期他会哈哈大笑,结果只有麦酒从他的嘴角流下来 。塞斯不大敢使力,用脚趾压压他的肚子,还是没声音,连醉醺醺的鼾声都没有。这个混帐 真的死掉了。
塞斯蹲下来。他怎麽会这麽安静就死掉了?塞斯还以为他会大肆咆哮、愤怒的吼叫,直 到最后太阳穴的青筋爆掉。结果根本不是那样,只是身体一歪,「砰」地一声就断气了。
塞斯拨开眉梢的头发,望向头顶的天花板,在寂静中屏住呼吸,彷佛全世界的钟声都停 住了,只剩余音绕梁。然后他听见其它的声音:屋顶筑巢的燕子声音、松树梢的声音、微风 吹过石楠花荒野的窸窣声音。他低下头,寂静的教堂让他感动得想哭。
只不过他没时间哭。一如父亲的警告,姓麦的敌人一定会来占据宕肯克。塞斯抿紧嘴唇 ,姓麦的可以夺走城堡,但是困不了他。
他双手扣住父亲的靴子,柯伯恩死了和活时一样臭,而屍体在夏天是撑不了多久的。他 使尽力气用力拖,一路把他拖到草地上,此时的他已经累得气喘如牛、汗如雨下。
你的眼睛竟然像个大姑娘,连脾气都和女人一样别扭。
塞斯倒退一步,像以前一样的瑟缩。但是柯伯恩没有爬起来,一只苍蝇在他的太阳穴上 盘旋。
男孩咬紧牙关,有一股野蛮的冲动想把父亲推下悬崖。可是不行,母亲一定不肯,所以 他要把父亲理得很深、很深,堆很多石头,从此再也不必听见他嘲弄的声音。
塞斯在坟墓上摆上最后一块石头时,太阳已经西沈。他沾满尘土的手指笨拙的在胸前画 了个十字,这是母亲的宗教象征,他只凭记忆去做,动作有些生疏。
一只苍鹰在荒野上翱翔,给他一种自由的感觉。他匆匆爬上宕肯克的台阶来到塔楼,收 拾仅有的家当——包括一件旧袍子、两块马铃薯以及母亲的银质别针。他正要转身离去,又 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