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靖寒望着那爲首的孩子,尽管脸上表情未变,但眸底仍是掠过一抹浅浅的惊讶。
只见那孩子五官立体分明,不若中原人常见的塌鼻短颚;另外,与他身边的孩子们相较起来,他整体的肤色也较深,像是调匀的蜂蜜水般。更特出的,还是他那一头,如火焰般张扬的红发,以及比琥珀还要再更浅色一些的眸子—此刻,那双灿亮的眸子正不畏不惧地来回打量着他与误中陷阱的孩子。
是番人的混血?!风靖寒沈吟着……可~这种发色与眸色还是少见……况且,这孩子年纪看来与烜儿相仿,然举手投足之间却已隐隐有了大将之风—不但见了他们两个陌生人不惊慌也不害怕,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抬起一只手,制止了他身后一票孩子的窃窃低语。
金眸抬起,盯着那头下脚上,涨得通红的白晰脸孔—对方此刻也正用一双凛冽的黑眸瞪着他。
「怪了……」他习惯性地将心里想的事化爲喃喃自语:「我要捉的明明是白狐狸,怎变成黑狐狸了……」
说是喃喃自语,但他的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被吊在半空中的风慕烜听得分明—他差点气到吐血。
火上心头让他忘了还被吊在高处的恐惧,冲着底下就是一阵破口大駡:「你瞎了眼啦!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像狐狸了!你这只红毛猴子!」
话说以他尊贵的身份何尝受过这等对待,这等侮辱—咽不下这口气的他早把什么皇室教养,修口德的基本礼仪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一心一意只想给对方同等程度的羞辱。
红发娃儿似乎颇觉有趣地挑起一道眉,但他身后的孩子军们个个面面相觑,偷偷倒抽了一口气—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免得大师兄转移注意力找他们出气。他们心中莫不想着:这狐狸变成的小娃儿真好大的狗胆,什么不提竟提大师兄最忌讳的头发顔色,这下可有好戏看了~搞不好会上演一场活生生的狐狸剥皮记也说不定。
红发娃儿似乎想再说些什么,风靖寒却抢先一步取得发话权:
「这位小少侠,」他礼数周到地朝那爲首的红发娃儿拱了拱手,神态间找不到一丝假装。「我与我儿因有要事在身路经此地,我儿误触小少侠捕兽的陷阱,让少侠功亏一篑,真是对不住。」
他发现上头被吊起的小小身子因他这番话扭动得更爲剧烈,担心个性暴烈的儿子会再度出言不逊,连忙再度续道:「不过,我儿他身子骨弱,这样吊着我担心他实在受不住,还请少侠网开一面,不跟他计较他童言童语,放过他吧。」
红发娃儿定定地瞅着眼前这个有礼谦和的白衣男子好半晌,同样拱了拱手,做了个回礼。
「大叔言重了。」清亮的嗓音,不卑不亢的语调透露着他的好教养。「只是这靖月山向来杳无人迹,晚辈在这儿设陷阱捉畜牲,没料到会让大叔的孩儿踩着,这是晚辈的不是。」
人家诚心诚意地退了一步给他个台阶下,他虽然年纪小可也不是听不出来,况且本来就是自己的陷阱误伤了人,没啥好说的。
他缓缓自背后抽出长剑,一面不忘好心地给眼前这名看来儒雅的大叔良心建议:「虽然咱们这山上没什么盗匪山贼,可野兽倒不少,大叔你武功被废了,又带了个小娃儿,可得多小心。」
这一番话说来头头是道,更显出他超乎同龄小孩的成熟细腻。
话声方落,他凝神聚气,双脚一蹬,身子瞬间上窜数十尺—剑光一闪,吊着风慕烜的麻绳应声而断,小小的身子伴随着凄厉的尖叫落了下来。
靠~这死红毛猴子!救人是这样救的吗?他被吊起来还死不了,这下从这么高摔下去可是必死无疑耶!
风慕烜在心中不知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駡过几轮,却还是扭转不了自己正快速下坠的事实—就在他万念俱灰地闭上眼时,气定神闲的清亮嗓音再度响起:「接住他。」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命令,其他的娃儿就像听到了圣旨般一拥而上,齐齐有默契地伸出手臂搭出一个临时的人肉棚架,堪堪接住了那坠势甚猛的小身子。
一直到双脚落了地,风慕烜还是头晕到不行,全身骨头像是要散架了般吱嘎抗议,更别提一阵阵惊吓后的反胃感,让他既想吐又想一把掐死眼前的家伙~
「你、你……」他抖着食指,恨恨地指着此刻正俐落地将长剑收回剑鞘的小毛孩,精彩的叫駡还未出口,他便听得他父王与他一般,抖颤着嗓子道:
「小少侠……你……你的师父~是华伊月吗?」
那轻功、那出剑、收剑的方式……真的太像、太像……而且,他竟能一眼就看出自己武功被废……
咦?!
华宇珏猛然抬起头,瞪着那一脸激动表情的白衣大叔。
「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