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时曜是什么人他心知肚明。从前他只是与二皇子合谋,二皇子赢了他能得个从龙之功,二皇子败了只要盛邛支持的是太子,他也能被保住。
可如今真实的情况却是,太子不仅对他有敌意,对盛邛更是下了死手,二皇子又知道了一切。张自泰十分清楚他刚刚的话让他和李时曜彻底绑在了一块。他没有退路可言,如果败了,他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我是不是做错了?或许一开始就不该让盛邛那孩子入宫的。”张自泰捏住拳头抵在额头上,神情落寞。他是皇上的心腹,只要对皇子夺权的事保持中立,就像林慕那样。不管是谁最后坐上那个位子,为了保住皇家名声,他这个老奴的性命至少是无忧的。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张自泰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雪白色的瓷瓶,瓶子早就空了,不过瓶身很特别,上面画着一朵梅花。这种花纹往往是成簇成簇画的,这个瓶子上却只有一朵,还是紫色的。任谁见了都会记很久。
“这毒是罪过。”张自泰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眼角滑下一滴浑浊的泪。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姐姐此时正扶着肚子站在门口,冷冰冰地看着他。
“阿姐,你怎么起来了?大夫怎么说,你还难受吗?”张自泰心里一慌,却故作镇定地起身去扶她。他居然不知道阿姐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
“我记得这个瓶子,上面的花纹很特别。我想起来了,你和我说过阿邛是天阉,身子弱,得吃这个药补补。我怕他早夭便听了你的话,每天喂给他吃。我从未怀疑过你,张自泰!”张玉澜身为一个母亲,现在还怀着另一个孩子,心思变得愈发敏感。她痛苦地盯着张自泰的眼睛,不敢置信。
“阿姐,我……”张自泰颤抖着双手,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因为一切都是真的,他的确做错了。
张玉澜刚才只是怀疑,现在却肯定了,她用尖锐的嗓音喊道,“你实话告诉我,这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不是她听到张自泰的自言自语,或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实际上盛邛并不是天阉。
那个时候,张自泰刚在皇帝面前取得一些信任,但还算不上皇帝的心腹。皇帝在一次饮酒微醺后突然感慨,如果张自泰的后代能够侍奉他的后代,像他们一样,成就一桩主仆之情延续的美谈,该有多好。
其实那不过是因为太子刚出生,皇帝高兴过头,喝醉后乱扯的,否则他怎么可能说出那样的胡话来?张自泰是太监,何来的后代?皇帝醒后便不记得了。
但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张自泰突然想起自己的阿姐快要生了,一刹那,他动了本不该有的心思。
果然,阿姐生了个男孩。他特意在阿姐未醒时,叫人引走了接生婆,然后给盛邛下了毒,伪造成天阉的样子。这样狠毒的药,他给盛邛接连下了六七年,直到毒性稳定下来再不可逆转,才罢休。
“阿姐,瞧你疼得都幻听了,快去休息吧。”张自泰捏了捏拳头,装作没事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