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象征性地摸了摸他的头,让他入座,“说起来,我还是你高祖父。”
少年微微瞪大了眼睛,实在是这辈份大得离奇。族长看上去像是爷爷辈的,精神矍铄,没想到竟然是爷爷的爷爷辈的。
“……族长。”少年蠕动着唇犹豫了半晌,仍不敢直视他,也不敢称呼他为高祖父。少年的便宜父亲南荣夏是族长的曾孙,刚才喊的也是“族长”,少年就更不该造次了。
族长抖了抖眉,并不觉得少年的称呼有什么奇怪的,毕竟他首先是南荣家的族长,其次才是少年的高祖父。
族长的视线扫射到身材瘦弱的少年身上,他套了件不合身的雪青刻丝云锦长袍,袍子领口歪歪斜斜地外翻着,露出里面一点破旧的衣衫口子。由此可见把他带回来的南荣夏的敷衍。
南荣家其他人好奇地盯着南荣族长所在的主位这边的动静,当然,他们不敢直视族长,只能暗戳戳打量从未见过的少年。少年细瘦的腰被宽大的袍子遮掩,整个人缩在衣袍里,而腰间空荡,只有一根红绳孤单地垂着。
众人的视线触及那根红绳时,突然想起,这不就是系铜钱的绳子吗?沿着红绳看去,从头至尾,竟然一个铜钱也没有!
南荣家流落在外的血脉,难道连一钱捉鬼师都不是吗?原来这少年只是个空有血脉又小家子气的废物。
显然族长也注意到了这点,注视了会儿少年躲闪的眼睛,他叹了口气,终究没再说什么。
一曲终了,宴会散去。少年沉默地看着族长离开,而他的去处竟无人关心。他耷拉着脑袋,乌黑发亮的眼睛仿佛被阴翳遮蔽一般,没了光彩。
过了很久,被抛弃的少年终於有了动作,朝着一条不知名的小路,转身进了长廊之中。
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长廊另一端才出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影,正是南荣少主——南荣郢。
“查查底细。”南荣郢的眼神无波无澜,以十分平常的语气开了口。他身后的黑袍男子立刻颔首。
少年随手选了一个没人的屋子,关上门,脸上的怯懦立刻消失殆尽。“像我这么清白的来路,竟然要查我!”少年,或者说盛邛,大摇大摆地坐在黄花梨圆椅上,开玩笑地叹道,“查就查吧,能查出个鬼喽。”
要问盛邛为什么成了南荣夏的儿子,这事说来话长,却也不过是一夜的功夫里发生的事。
昨夜之后,天蒙蒙亮,盛邛独自往禁地深处走去。顺着眼熟的方向,他隐约感觉有什么声音在呼唤他。於是他顺利地走到了禁地中央,路上也没遇到其他鬼。
但禁地中央竟然是个深不见底的冰湖,这倒是让他有点意外。盛邛看着冰湖上散发着寒气。心里却莫名感到了一阵兴奋。凭着某种直觉,他激动地飘到了冰湖上,一滑溜,就滑到了冰湖中心。
冰湖中心有一座棺椁,棺椁没有任何支撑地悬浮在空中,上面还贴满了符籙。盛邛糊里糊涂地打开棺椁飘了进去。好家伙,长度和高度对他来说竟然刚刚好。
盛邛躺在舒适的棺椁里,眯了眯眼,很快就沉睡了过去。棺椁安静地浮在半空中,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