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送的礼是拜师礼, 便无伤大雅。黎姬本是这么替他计划的。

但盛邛却并没有一开始就这样说。

“夫子赏脸。”盛邛眼尾稍扬,笑了笑。柳祝不知怎么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眼前这个舞象之年的后生竟有几分像那个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盛元帝。盛元帝开创盛世,励精图治,自他之后再难出一个那样惊才绝艳、智多近妖的人物。

柳祝自嘲地摇了摇头,他糊涂了。不然怎么会有这种荒诞的念头?

盛邛打开礼盒恭敬呈上,里面本是黎姬精心准备的文房四宝,洛阳纸,长安砚,名贵无比。

黎姬虽知柳祝不喜送礼之风,但并不清楚他从京城请辞回乡的详情。只知道他虽然身在这小小的雀安县,仍受京城诸多学子敬重,这些学子又去各处做了官,他可谓是桃李满天下。为表重视,投其所好。文人清高,但很难拒绝一担好纸、一方好砚。

柳祝见礼盒打开,虽并不打算收,可好奇心驱使之下还是微微伸头,打定主意只看一眼。

这一看却差点看直了眼。里面是笔墨纸砚——纸是平阳纸,砚是澄泥砚,都是最受晋城文人学士喜爱的。若是他送了京城才有的那些个东西,柳祝必定嗤之以鼻。可……

“还请夫子收下,云邛所带并非贵重之物。只是登门礼,并非拜师礼,夫子无需顾忌。”盛邛很有分寸地后退了一步。

“这……”柳祝虽说不喜他人攀附,可见到这样进退有礼之人,心中竟有一丝喜意,甜滋滋的。怪不得那几个和他作对的太学博士都喜爱谄媚之人。

“既已拜过夫子,云邛不多叨扰。”盛邛拜了拜。

柳祝确实有些急着去看柳月织,可他还没说,对方就如此有眼色。他不像京城那些谄媚之人,大概只是因为有颗七窍玲珑心罢了,柳祝心想。

柳祝装作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甚至连目光都转到了别处,“你过几日来,拜师礼我可不收。”

这就是同意收徒了的意思。盛邛立刻行礼笑道,“多谢老师,学生的拜师礼不是早就送到您手里了吗?”

柳祝笑意一僵,无奈停下了两手正要摸着纸砚的动作。这小子,鬼机灵一个,反应比谁都快,嘴皮子也利索。既能说到人心坎里去,又能让人无语凝噎。

“走走走,真是,我这是收了个孽徒。”柳祝抱怨似的说,眼里却仅仅只有打趣。

“学生告退。”盛邛施施然地离开。

盛邛坐上马车,支着手瞥向窗外。四年前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徒手揪住了一缕世界意识,得知了这个世界的走向。他所扮演的反派云邛一直欺负作为男主之一的弟弟云青锦,因为没能打动颇负盛名的柳夫子,在考取秀才的院试上舞弊,被发现后杖刑去了半条命,后又被发配充军,在被押往军营的路上不堪其苦,滚入车底而丧命。

虽然他来之后和云青锦并没有过多交集,但两人的关系还是到了无法破冰、无话可说的地步。

盛邛回到家中,黎姬本在等着他带回好消息。可他却没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