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拍卖台四周的灵阵启动,金色的光辉在空中晕开,笼罩着整个拍卖台——这是为了防止有人突然暴起夺宝,毕竟前来参拍者有不少大能,万一脾气上来了闹场,这小小献州还真不一定受得住。
秦断看见白伶之的身体前倾,双眼死死盯着那紫金的匣子,直到那侍童对着台下微鞠一躬,才轻手轻脚的上前,将那复杂的扣锁拨了开。
一股庞大的灵力瞬间席卷了整个会场,带着凛然的寒意,连地板都凝上冰霜,可它又彷佛是柔软的,流逝於指间,一触即化。
在场一时鸦雀无声,连秦断都为之晃了晃神,脱口而出道:「五行珠!」
传闻在混沌之海上的无数个小秘境内,有一座被踏足过命名为「五行岛」,其中精怪皆为五行之力所化,而唯有千年以上大妖才可凝出内丹,此内丹被称为「五行珠」,分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分别出於不同的精怪,甚是罕见。
如今拍卖会上的这可,珠身浅蓝,灵力运转其中,远远看去,彷佛一颗漂浮的水球,自然是水属性的了。
「这颗水属性的五行珠为混沌秘境五行岛所产,起拍价十万上品灵石——」
与凡人间的交易通常使用铜板、银两、金子等,可修士之间的交易,则多为灵石,其中十下品等於一中品,十中品等於一上品,开场那把宝剑不过一万中品灵石便截拍了,这十万上品灵石的起拍价,却是比之前所有拍品加起来还要多些。
白伶之却毫无犹豫,「二十万。」
众人哗然,这可是直接把起拍价翻了一倍——出手如此阔卓,这位高坐贵宾台的竞拍者究竟是何身份?
可不等他们琢磨个了然,就听对面楼上传来一声喊价,「二十万零一块下品灵石。」
白伶之皱起眉,刚想继续喊价,就听见门口传来小厮的声音,「尊上,有人求见於您……」
这个紧凑的关头,白伶之自然不见,加价道:「三十万。」
「三十万零一块下品灵石。」
「……」
这一来二去的,价格直接飙到了五十多万,就连秦断也看不下他这麽败家,「你要那珠子到底有何用?」
水灵珠内的水属性灵气虽然茂盛至极,但只能用於炼器、设阵,却不能用於修炼自身,加上白伶之又是火灵根,更是毫无用处。
对方冷冷看他一眼,「与你无关。」
秦断磨了磨牙,这小兔崽子……
白伶之眉心紧蹙,眼神直直望着对面楼的贵宾台……当然隔着帘子他看不到什麽,心下也不住猜测对方的身份。
风月楼经营已有百年,家底丰厚,但也经不住他无底洞似的砸,可这水灵珠又是势在必得之物,他绝不可能放弃。
思来想去时,却听那位竞拍者突然发话,声音透过薄薄的帘子,响彻整个会场。
他说的是:「那位道友,在下需此物救治多年朋友,可否酌情相让?」
这话引起了一阵哄笑——毕竟是拍卖场上,大家用实力说话,打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情牌作甚?
却不想白伶之听后眉梢一挑,回道:「那不凑巧,在下也要用此物去救在下的师尊……」说完又回头对门口道:「刚才那人还在吗?让他进来。」
「是。」
只见门口处的法阵闪了闪,一身穿黄袍的文雅男子踏步进来,对着白伶之微微一鞠,「拜见尊上。」
白伶之眯起眼,「你是弑羽堂的人?」
「正是。」对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双手递上,「此乃在下身份凭证,还请尊上过目。」
白伶之目光一扫,又转头看向对楼:「那边的是你们的人?」
「……正是温堂主,」那人苦笑道:「堂主早在您开口出价的时候就猜到了您的身份,所以让我前来一探。」
「既然如此,那他为何还要追价?」
「因为此物乃……乃尊上与我家堂主必得之物,没有确切的消息,堂主自然不敢怠慢。」他说到此时,又是一拜,「如今真相大白,还请尊上尽快收手,莫要与我家堂主翁蚌相争……」最后四个字他声音极小,像是生怕被谁听见。
白伶之眉头一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冷笑道:「他们竟然还追到这来了,胆子不小啊……」说罢挥挥手,将贵宾台前挂着的灯灭了,宣布弃拍。
那人连忙弯腰,「多谢尊上高抬贵手。」
「不必,他们若真的来了,那珠子到我手里也并不安全,倒不如便宜了你们。」白伶之摆了摆手,「你回去让你们堂主来天字楼找我,我有事与他商量。」
对方点点头,转身便不见了踪影。
一直被无视的秦断总算找到了开口的机会,「你怎麽会跟弑羽堂扯上关系?」
他说这话时声音有些许不自然的微颤,可惜白伶之沉迷心事,只是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怎麽?吃醋了?」
「……没跟你开玩笑。」秦断一把打下他的手,脸色微沉,「你不管怎样也是魔修,弑羽堂专屠魔道中人——」
「专屠魔道中人?」白伶之噗嗤一笑,「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怕是你去问温予舒本人,他都不记得了呢。」
「……什麽?」
「好啦好啦消消气,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讨厌他,但我与他……有着共同的目的,暂且合作罢了。」白伶之搂着秦断的腰,趴在他耳畔幸灾乐祸道:「何况他刚出了血——五十多万上品灵石,就算是对与富贵出名的弑羽堂而言,也是个不小的数字了,就当是我为你解气了,好不好?」
他这边嘴上说着,手却不安分的乱动,秦断被他摸得浑身发软,一时半会儿只剩喘气的份儿,只得做罢。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见到温予舒的一天。
数年前的场景历历在目,那人温柔目光下暗藏的杀意,将那段早被噩梦埋葬的童年撕得七零八落——
那是他生前罕有的狼狈的时刻,却出自他童年最好的朋友。
只是因为单纯的不信任。
秦断至今还能想起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那人笑弯了一双温润似水的眼睛,用最温柔也最冷酷的声音说:「你怎麽可能是我的小旭哥哥?」
他曾以为不管自己变成如何模样,以那人的聪慧,总能把他从无数人里面找出来,和很久很久以前一样。
可是他错了。
秦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他浑浑噩噩的跟在白伶之身后,满脑子都是些前尘的回忆,有好有坏,甚至大部分,他都以为他已经忘了。
可那都是太过久远的东西,追忆起来时彷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纱,只隐约剩下个鲜活的轮廓。
那时候的秦断还不叫秦断,他是凉州三大家族之一秦家的长子,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剑修天才。
后来……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在门口,秦断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
白伶之的手挂在他的腰间,有意无意的抚摸着腰侧的软肉,听到声音,他变本加厉的将人搂进怀里,才慢吞吞的开口:「进来。」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打开了。
一位身着杏色长袍的公子缓步走了进来,手杖敲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冲着白伶之的方向抱了抱拳,温言道:「见过白楼主。」
「温堂主不必客气……」
两人娴熟的寒暄着,唯有秦断死死盯着那人的身影,眨也不眨。
百年未见——温予舒依旧是一副世家公子的打扮,就连说话时细声细气的腔调也未曾有变。
除了那秋水一般的眸子上,蒙了一块透不过光的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