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2)

重生成炉鼎 白花花 4311 字 1个月前

第33章 33

33.

於是第四世,他成了无亲无故的孤儿,尚在襁褓时被放在筏子上顺流而下,是隐居山林的师父将他捡了回去。

师父是个脾气古怪的中年人,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多得像古树的树皮,皱皱巴巴的,笑起来时褶子能夹死蚊子,喜怒无常,只不过不动手,只动针。

先前他还不知道那是什麽,后来长大了,才明白那是「医术」。

师父是个医者,一辈子与草药打交道,身上总带着挥之不去的苦味,有一双与脸皮不符的年轻的手,沉稳有力,落针时不带丝毫颤抖,彷佛生来就是为做这件事的。

他九岁那年,师父开始看不清东西了,最初他以为他只是老了,直到对方说他今天做的饭菜没放盐时,才明白师父是病了。

医者尚不能自医,师父的身体一天天衰弱,直到有一天那人躺在床上,像是心血来潮的问了一句:「你想学医吗?」

他点点头——他想让师父过得好些,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原因。

师父侧过头来,灰白的发间露出一双锐利的眼,彷佛能透过这昏暗的光线,刺进他心里。

「哪怕身为我族医者,必须断情绝爱?」

苍老却又浑厚有力的声音,洪钟一般回响在这不算宽敞的房间里,他浑身一震,茫茫然答是。

师父叹了一声,「过来……把手给我。」

他顺从的照做,只觉得指尖微微一痛,有什麽东西顺着皮肉钻了进去,本能瑟缩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后,师父的声音愈发沙哑了,彷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我族一生所藏……都在书房的暗格里,你若有兴趣,便去看看罢……也算是我留下的一点东西。」

说罢,便闭上眼,不发一语。

从那之后没多久师父就走了,濒死前回光返照的念着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替师父操办了后事——也不过是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寻一块依山傍水之处,挖个坑埋下去,用处理药材的小刀刻个牌,立上。

若说有什麽值得让人在意的,便是他发现师父的面皮是假的,皱巴巴的人皮面具下,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充其量不过四十多岁,他想,这算不算英年早逝?

不过人都死了,再纠结这个,也没有意义了。

他能做的只有守着师父留下的一摞医书,一点一点将上面的内容,变成自己的知识。

就这麽一转眼,十年过去了。

这十年里他学会了一个人生活,知道下山去隔壁的小镇采购生活用品,也知道哪些草药可以摘材,哪些东西可以卖钱。

师父的小书库里存着几张银票,上头的面额不算太大,但也足够普通人家一生的积蓄,他对这些身外之物没什麽感觉,只是金钱的确能换来很多东西,包括……人。

是的,人。

那日他不过照例下山买些杂物,不想路过集市时,看见高台中央摆着一个高高的笼子,里头关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

那人年纪不大,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少年,此时却畜生一样被囚在铁质的笼子里,四肢都扣上了沉重的枷锁,浑身上下尽是伤痕;唯有一双眼睛极为特殊,是那种类似於野兽的绿色,此时凶狠瞪着,阴森森的眸光彷佛淬了毒药,稍一沾上便会毙命。

他却不知为何被此吸引住了,堪堪站在人群的最外围处,听着卖主手舞足蹈的介绍这名「商品」。

「这可是狼养大的孩子,野性难驯,不过为了让他不伤到雇主,我们会用最结实的锁链和药来控制,还有你们别看他这样,等洗干净了,那脸、那身材……啧啧。」卖主咂舌道,一连带起台下猥琐的笑声,身边几人淫邪的目光让他有些许不适,厌恶的皱起眉,他藏在袖中的手指捻了几下,将药粉抖在他们的衣服上。

脾气古怪的师父自然会养出喜怒无常的徒弟,他这人向来我行我素,没有什麽善恶的是非观,只求自己痛快。

於是他一时心血来潮的买下了那个孩子,将师父留下的那点积蓄花了个干净。

结果在打开牢门的瞬间还是出了意外……那原本应当被药倒无力的家伙却猛然暴起,森白的牙齿狠狠咬在他手臂之上,刺痛随即传来,他却眼都不眨,在旁人的惊呼之中轻轻往少年后颈处一敲,便见那双幽绿的眸子倏然睁大,身体却无力倒在他怀里。

直到失去最后一抹意识,那人依旧死死咬着他,像是拚死不肯松口的小兽。

牙齿已经没入肉里,血淋淋的一片,他掰了半天弄不开,干脆卸了那人的下巴,这才将手臂解救出来。

当他背着昏迷不醒的少年回到山上,天色已晚,他随手弄了些杂粮野果饱了腹,将那人四肢上的镣铐解开,换成封穴用的银针。

等一切做完,他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睁眼时恰好对上一张狰狞的脸——这小狼崽子不知何时醒来,发现自己浑身不得动弹,便卯足了劲儿瞪他,见他苏醒,还示威似的咧嘴,露出尖尖白牙。

两人算是同榻而睡,只是中间隔了一道空白,他慢吞吞的起身,摸了把对方脏兮兮的头发,「再瞪,我就把你那俩眼珠子挖下来。」

少年闻言先是一愣,后又发出嘶哑的笑,「你试试看……挖了就……不值钱了……」说话时彷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挤出来的,口音相当生疏,看来是不怎麽说话。

不过这一开口,倒是把他的兴趣勾起来了,抱着人到外头的小溪洗了个澡。少年全身都是伤,有烫得、皮鞭抽的,加上各式各样的淤肿,在麦色的皮肤上看着不起眼,可摸上去的时候,对方便会发出吃痛的抽气声。

到底还是个孩子……他没什麽同情心的想着,手里的动作却轻了些,只是在洗头的时候被甩了一身的水。

那罪魁祸首全身赤裸的趴在岸边,湿淋淋的长发披在背上,四肢扎有封穴的银针,既无法动弹,便只能龇牙咧嘴的望着他,露出一个讽刺地笑。

「呸,人渣。」

这三个字倒是发音清晰,看来没少说……他笑了下,「还会点什麽?说出来我听听。」

许是他话里挑逗的意味太重,那少年就跟炸了毛的猫一样,辟里啪啦吐出一大串污耳的骂声,他一边听着,一边上前将对方的头发捞起来拧干了,又用带来的毛巾将人一裹,抱在怀里。

少年太瘦了,胸前肋骨清晰可见,他没费什麽力气将人带回屋里,躺平在床上后,找了些治疗外伤的药替对方抹上。

一股浓郁的药香在房间里蔓延开来,少年嫌恶的皱了皱鼻子,刚想挣扎,便觉得腰上一痛,猝不及防的叫了一声,后又死死咬住嘴唇,不发一语。

「忍着点,淤血不揉开,你这腰就废了。」他说着,又按了几下,直到结束时那人已经满身大汗,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他将四肢上的针取下来,又找了件自己的外袍替人披上,看着长出一截的布料道:「回头带你下山买件合适……唔!」

原本还像是奄奄一息的少年突然扑上来,将他死死按在身后的桌面上,药罐撒了一地。

这小兔崽子……他一边想着,却被掐得有些呼吸困难,模糊的视线中,唯有那人的眼睛亮得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