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阁老亦道:「老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若是要死,还是我这样的老骨头来吧。」
有个胖乎乎的太监离得远,身体还能活动,扑过来,把人头送到蝴蝶面前:「奴愿替陛下一死。」
「咦?」这样争相去死的场景引起了蝴蝶的好奇,它停下了动作,转头望着这些凡人,犹带初生孩童的几许好奇和天真,「你们?你们不好吃,我要吃这个皇帝。」
卓煜道:「那你就来吃我吧。」
「你可真好玩,是想替她去死吗?」蝴蝶咯咯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先吃了她,然后再吃你,你们可以在我肚子里相见,好不好?」
卓煜道:「你不敢先吃我吗?」
「对,不敢,她比你可危险……」蝴蝶话还没有说完,口器就被殷渺渺拽在了手里,她冷冷道:「乱来的话,就和你同归於尽。」
蝴蝶仿佛觉得更有趣了,眨巴着眼睛:「姐姐,你是修士,难道真喜欢一个凡人。」
「和你有关系吗?」殷渺渺眼前发黑,全是重影,她竭力调整着呼吸,将所有的灵力顷刻间灌注到右手手心,火焰再度燃起,「反正你要死了。」
「啊啊啊!」蝴蝶发出凄厉的尖叫,翅膀不住拍动,扬起大片风刃。
风刃割破了殷渺渺的脸颊,鲜血渗出,月白色的法袍难以爲继,终於开始出现撕裂,发丝根根断落。
要坚持住。她对自己说,爲了卓煜,爲了其他人,不能让它活着。渐渐的,殷渺渺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凭借着本能在体内不断运行大小周天,灵力倾巢而出,化爲磅礴的烈焰,死死缠住了蝴蝶。
「不要,不要!」蝴蝶凄厉地尖叫着,魔音灌耳,「放过我吧,姐姐,放过我吧。」
它的声音似乎直接攻击神魂,殷渺渺神魂受创,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嘴角,即便如此,她也牢牢攥着手中的东西,不肯松开。
蝴蝶感受到了恐惧,它好不容易从归尘子手中逃脱,不想就死在这里:「不!不不!」它尖啸着,不得已舍弃了自己赖以进食的口器,仓惶而逃,化作一道蓝光消失在了天际。
殷渺渺没有余力追击,踉跄一步,眼前出现卓煜想来搀扶她的重影,接着,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三天后,光明殿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但叛乱总算是结束了。
陛下还朝,依旧是天下之主。皇后被囚禁於冷宫,郑威、郑权父子下入天牢,朝臣爲如何处置他们掐破了头。
禁军被大规模清洗,新任的禁军统领是前任的东卫尉,李校尉则被调任北卫尉,西卫尉畏罪自尽,南卫尉抗命被杀,故而不祸及家人,其余人有升有降,又有大量新血涌进禁军。
定国公世子则因疏忽被勒令在家反省,但既没有革职,也没有丢掉世子之位,未来总有起复之日。
因爲有假皇帝作爲幌子,故而大部分朝臣都没有真正牵扯到这次的谋逆中来,卓煜虽有斥责惩罚,但到底没有伤筋动骨。
这次的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不过,余韵未消。
现在宫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被卓煜带到天星宫的殷渺渺。她人还在昏睡,朝臣们已经爲她的事儿吵翻了天,热议程度还超过了肯定要被斩首的郑家满门。
威远侯早在之前商讨大事时就看出来当今的心意了,不用卓煜开口,主动表示「堪配后位」,而定国公之前没反对不表示他同意,他赞同卓煜将她收入后宫,以表示皇权天授,但皇后要德容兼备,不如封个贵妃吧。
张阁老觉得都不太好,一国之后要母仪天下,一个方外之人怕是担不起这重任,可贵妃就算尊贵,终究是个妃,怕殷渺渺心里不满,所以不如就别收进宫里,封个国师高高捧起,再建个道观供奉就是了,还不干涉朝政。
最后一个王尚书自知失了信任,非常聪明地表示「一切都凭陛下做主」。
当了皇帝以后,才会发现所谓的明辨忠奸不是书本上写的那样容易,每个大臣说得都有道理,每一种建议都是中肯而实际的,没有哪个朝臣会提出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论调。
该如何在众多的建议中抉择,该如何取舍,该放弃还是该坚持……是帝王是否能治理好国家的关键所在。
卓煜还很年轻,还有很多迷惘的问题,但在这一件事上,他足够坚定,也知道该如何才能达成目的。
「诸位大臣言之有理。」他唇角含笑,不疾不徐道,「可后位悬空,终不合干坤之礼,立后之事,势在必行,以诸卿看,册立谁爲皇后更合适呢?」
要是不立那个女人,该立谁爲皇后?大臣们心思浮动起来。
威远侯,他家有个庶女,年前刚订了亲,嫡孙女六岁,没有进场资格,可以愉快地吃瓜了;定国公,他有个兄弟膝下有个嫡女,十六岁,待字闺中,无论从身份还是年纪看,都刚刚好;张阁老,刚没了一个贤妃,不过他家还有个十五岁的嫡孙女,孙女总比外孙女更亲近张家;王尚书……惭愧惭愧,老来荒唐,他的嫡幼女十五岁,还未定亲。
其余大臣家里也有不少适龄的女儿OR孙女,皇后之位……可不仅仅是后位,更是牵扯到嫡子,乃至未来的储君。
谁不想成爲未来皇帝的母家呢?
明知可能是饵,巨大的利益也勾得朝臣们心痒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