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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反侧了一夜,廖雨还是决定赴月湖之约。
她知道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谢臣俊与她提及过季城万兽大会的事,现在各地都处於敏感之际,向天涯突然来找她,说是旧情未了,她哪里会信呢?
何况他们本没有什么旧情。
只是当年……呵,那还是谢小莹在廖城时的事了,谢家旁支小姐,在廖城也是稳压她们廖家一头,风光无二。
谢家小姐喜欢向天涯是人尽皆知的事,她才不会不自量力,要和谢小莹抢男人。
那次初见纯属偶然,她爲了家族内的比试,避开众人去月湖旁修炼,恰在那里遇见了同样在修炼的向天涯。
只不过她一见到他就远远避开了,这个过分英俊的男人让她本能地觉得不适。
第一次没有说话,第二次还是没有说话,等到第三次,他指出了她法术的一个失败之处:「我真的看不下去了,求求你了道友,把你掐诀的速度放慢一点行不行?」
诀印是配合灵力使用的,她掐诀速度太快,灵力跟不上,这才老是失败,等抓住了节奏,法术就成功了大半。
她想道谢,但目光撞上他的面容就一阵心慌,脱口问:「你怎么没和谢小莹在一块儿?」
「我爲什么要和她在一块儿?」他倒不生气,只是奇怪,「她是她,我是我。」
她笑了笑,不想当真,却莫名高兴。
第二天,她又去了月湖,两人没有交谈,各自占了个地方修炼。慢慢的,她去月湖的频率就从几天一次变成了天天去,十次里有七八次都能看见他。
只是说话的次数很少,有时不过点点头。再后来,族内比试结束了,没有了练习的借口,她好长时间没有去月湖。直到有一天苦练法术不成,突然想起来,冲动地去月湖看了一眼。
他还在那里,看见她问:「你怎么不来了?」
她心悸,面上不露,试探着问:「你难道每天都在这儿?」
「是啊,我天天来。」他说。
天天都来,是在等她吗?一向理智的她爲了这个念头,第一次尝到了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的滋味。
之后,她闲来无事就会去月湖转转,向天涯经常在那里,两人有时会交流一下法术心得,有时就随便聊聊。
他很少提起谢小莹,至少不如谢小莹提他来得多。她一颗心被丢油锅里煎熬,一忍再忍,终於忍耐不住,假作不经意地问:「你会和谢小莹结缘吗?」
「啊?」他吓了一跳似的,「怎么可能!」
「不会吗?」她问。
他斩钉截铁道:「绝对不会。」
她把这句话当做一个承诺。
再后来,谢小莹被谢家本家挑中,去了谢城。她一走,向天涯待在月湖的时间就更长了,有一天晚上,他们在月湖旁从日落待到日出,没有逾越,只是在说话。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说:「我要走了。」
「哦。」
没头没尾的,她突然道:「我家里在给我说亲事了,你怎么想?」
「结缘这种事,冷暖自知,你要是想就去,不想就不去。」他那么说。
「还有呢?」
「还有什么?」
「谢小莹走了,你……你不打算……」她难以启齿似的,「我是肯定要嫁出去的,你要是不说,我就……」
她词不达意,说的每个字都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最关键的几个字怎么都吐不出来,只好满面红晕地看着他。
向天涯与她四目相对,电光石火间,他会过意来,脱口就道:「不是,我对你……你误会了。」
如遭雷击。
对於一个怀春少女来说,有什么这样的拒绝更伤人?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对你不是那个意思。」他顿了顿,很快道,「你误会了,我从没有想过和你……结缘挺好的,祝你幸福。」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綫,她呆愣楞地站在原地,一直到脸上的泪干透才回过神来,两颊辣得像被扇过巴掌,屈辱、羞耻、愤怒、恨意全都涌上心头。
她咬紧牙关,发誓绝不会放过他。
她一手设计了廖珠的事,呵,同是廖家的女儿,他就那么轻易地接受了廖珠,是因爲廖珠是个美人,而她不过中人之姿吗?
可惜了,后来是她嫁进了谢家,而廖珠连修士都不是,成了侍妾,不过一介鼎炉。
呵呵,活该!痛快!
几十年过去了,向天涯走了又来,她本以爲自己早已忘却那段往事,但这封信一到,万种情思又尽数涌上心头来。
她不是不知道有诈,不是不知道不该去,然而,向天涯的魅力就在这里。不管发生过什么事,不管多么恨他,他敲开了她的窗,让她赴一场约会,她就无法抑制地心动了。
或许那么多年,她一直都在等这一天,等他告诉她,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与他在一起没有未来,所以才狠心拒绝了他。
等他来问她,我要亡命陌洲,你可愿跟我一起走?
廖雨想到这里,悲从中来,把脸孔埋在双手中,哀哀地哭泣起来。她嫁做他人妇,她的丈夫是谢家备受看重的后辈,她怀上了他的孩子,她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内心深处,她仍然爱着另一个人。
爱着一个不知道爱不爱她的人,爱着一个或许会葬送她一生的人。
她不是蠢笨天真的廖珠,她都知道,但是,向天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要是想让一个女人跟他走,没有谁能够拒绝。
世俗牵绊又如何?有悖道义又怎样?
就算不会有好结果,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是夜,月色茫茫,白露横江,水光接天。
廖雨避开了所有人,披着一件斗篷来月湖赴约——
今夜的月湖,和当年她最后一次见他时一样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