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潋不解其意。
她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云潋怔住:「啊?」
*
议事厅里的人被云潋突如其来的消失弄得面面相觑。
没一会儿,向天涯进来了,看见厅内的情形十分惊讶:「这么大阵仗啊。」
蔡娥看他狼狈的模样,瞪大眼睛:「你怎么搞成这样?」
向天涯喉咙沙哑:「说来话长,运气太好了吧。」
文茜微微蹙眉:「就你,殷渺渺呢?」
「咳,她啊。」向天涯缓了缓气,「外面认亲。」
「认亲?难道是刚才的……等等,」一个令人惊讶的猜想浮现在脑海,蔡阳喃喃道,「那不是……冲霄宗的人吗?」
向天涯又咳了几声:「一会就知道了。你们怎么样?」
文茜对他摇了摇头。
向天涯环顾四周,天义盟的人喝茶聊天也就算了,四大家族的人都有个位置坐,他们几个却只能孤零零地站在一角,被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哪边占优势真是一目了然。
「唉。」他叹了口气,身体后仰,靠在墙上歇息起来。
文茜看了他会儿,一只晶莹的瓢虫从袖口爬到她的手背上:「这是圣星王虫,可以疗伤。」说着,把手搭在他肩头,让瓢虫爬到他身上,一团白光亮起,鲜血淋漓的伤口逐渐收拢结痂。
向天涯被她突如其来的示好弄蒙了:「谢、谢谢?」
「不客气。」文茜微微颔首,单方面与他和解了。
承宫饶有兴致地听着他们的谈话,突而问文茜:「写信的人是哪个?」
「是我。」不用文茜回答,门外有人道,「前辈是在找我吗?」
承宫抬起头,打量着从外面进来的女修。她姿容秀美,却不以珠翠装点,失之艶色,与许多女修一样着了白衣,但既没有高山雪莲般的出尘脱俗,也没有风中百合的楚楚可怜,更像是有意爲自己减去了几分色彩,和光同尘,锋芒不露。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有点意思。承宫问:「你就是写信的人?」
「不错。」殷渺渺的眼角一丝红痕也无,哪里是像哭过的人,「信中所言,句句属实,前辈可有疑虑?」
承宫问:「符印也是你留下的?」
殷渺渺仿若意外,随之又笑:「原来如此。」
短短四个字,承宫已然明白她果然是知情的……只可惜是冲霄宗的弟子,怕是不能当堂逼问了,不过,人既然活着,就不必着急了。
承宫有意尽早结束这浪费时间的对峙,遂问:「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文茜冷冰冰道:「无话可说。」
谢家主道:「请前辈明鉴,还我谢家一个清白。」
承宫端起茶盏,等了等,挑眉道:「完了?」他特地给殷渺渺机会,「你们来得晚,有要补充的吗?」
「有。」殷渺渺好整以暇,「若是前辈允许,我就重头说起。」
刚才的对话,四大家族的人也都听到了,同样猜出了她的身份,季家主颇爲忌惮,主动道:「这位道友既是冲霄宗的弟子,与我等有何恩怨?」
「季家主误会了,冲霄宗与你们没有恩怨,我也与你们没有恩怨。」殷渺渺前头慢悠悠说着,话锋一转,语出惊人,「要我说,该是与十四洲的恩怨才对。」
话音一落,满座皆惊。季家主既好笑又不安:「这话荒唐!我季家怎么就和十四洲结了仇?」
殷渺渺负手走了两步,望着厅中悬挂的十四洲地图,不疾不徐道:「陌洲东南有潞江水系,西有矿脉,北边虽然干旱,却有不少适合收服爲骑兽的妖兽,且地势平坦,适宜凡人繁衍生息,总得来说,即便不是人杰地灵之地,也无功无过。」
卢家主对她非常感兴趣,捧场地颔首:「不错。」
「但是有一件事让我很是奇怪。」殷渺渺侧了侧头,又问,「陌洲如今有几名金丹真人?」
一言既出,卢家主立刻知晓她的厉害,瞬间噤声。
蔡娥回答过这个问题,现在又说了一遍:「约莫十七八人。」
「都出自谁家呀?」殷渺渺带着笑意问。
蔡娥又道:「谢氏三人,卢氏两人,季氏四人,魏氏五人,与谢氏亲近的廖氏一人,与季氏亲近的刘氏一人,另有两位真人早在多年前便离开陌洲了。」
混到天义盟的金丹就算修爲一般,敏感度一定不会低,蔡娥一说完,他们就察觉到了不妥之处。
结丹是修士至关重要的一关。结丹之前,修士的肉身即便已洗精伐髓,排除杂质,也依旧是肉身,使用法术时,能用的仅仅是存於体内的灵力。
金丹则不同,经历过雷劫和心魔的淬炼后,肉身就不再是凡胎,而是朝「仙体」迈出了第一步,能直接调动天地间游离的灵气,实打实有了「仙」的雏形。
所以,对於每个门派而言,炼气、筑基弟子只是基础,金丹却是中坚力量,一个门派强盛与否,金丹修士的数量是最好的参照。
一个修士只有在结丹以后,才真正在十四洲中拥有了一席之地。
陌洲这样一个乡下地方出了十几个金丹真人,不能算多,但也幷不算少,问题在於太集中了。
结丹受到许多因素的影响,天赋、机缘、勤奋等等,唯独与血缘无关。
天道至公,从不偏爱某个洲、某个性别、某个家族,天才的出身有高有低,遍布十四洲,这也是各大门派收徒时不吝於走遍乡野的原因。
陌洲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只能说明有人故意垄断了资源集中在特定的人身上,换言之,陌洲民间,散落着许多未曾雕琢的璞玉。
只要略作琢磨,就能结成金丹的……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