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2 / 2)

千里搭长棚,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殷渺渺准备继续游历,打发了两个师妹回东洲去,恰好白逸深有事回宗门,便托他一路看护,早早买票离去了。

向天涯也是要走的人,问起他的打算,便说:「记得稻禾庄的事吗?盼兮和我说了些綫索,我要去看看。」

殷渺渺记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向天涯道:「说是中洲发生过类似的事,突然一整个村子不见了,说是妖修的手笔。」

「妖修?」她不解,「怎么说?」

向天涯沉吟道:「你知道有些妖兽捕杀了猎物之后不会马上吞食,而是会在身体内存着吧?」

殷渺渺点了点头,妖兽的特性与动物相似,譬如松鼠体内就有颊囊,可以存储食物,妖兽亦是如此。有些大型妖兽的食囊巨大,能储存许多猎物,等於有个随身小仓库。

「说是有一只巨大无比的土系妖兽,体内有芥子空间,一口就能吞下一个村庄,喜欢豢养活人当食物。」向天涯对这个说法感到匪夷所思,但不是这样,又解释不了稻禾庄的情况,「这事太玄乎了,我打算去妖修聚集的地方查查。」

「很危险。」殷渺渺警告他,「化形的妖修起码是元婴了,你去就是找死。」

向天涯耸耸肩:「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又不是没有人修与他们接触,小心点就是了。」

殷渺渺知晓拦不住他,想了想,把一块晶莹剔透的翠色玉牌递给他:「给你。」

向天涯接过来一看,玉牌上写着「冲霄宗翠石峰」几个字:「这是什么?」

「当年给莲生赎了身,爲了方便他在门内行走,特地给他做的。」殷渺渺叹了声,「三大宗门名气响亮,你要真是遇上什么倒霉事了,多少能给你兜着点。」

不看僧面看佛面,冲霄宗的令牌在手,妖修多少顾忌三大宗门的地位,行事方便不提,关键时候指不定能保命。

向天涯不和她客气:「那就多谢你了。」

「拿着这个令牌,你能直接去冲霄宗找我。」殷渺渺不想说太过沉重的话题,故意道,「尤其是被人逼婚的话……」

「有理有理,我得好好收着,救命符呢。」向天涯装模作样地贴身收了起来。

殷渺渺看着他发笑,笑着笑着,想起离别在即,不禁又惆怅起来。他看出来了,笑着捏捏她的脸:「舍不得我啊?没事,我不急,这回我送你。你是什么打算?」

「我要去趟秋洲的仙椿山庄。」

她现在手上有柳叶城的迷心花种子一份(淩虚阁弟子的身份就是方便),涟洲不知名山洞的迷心花屍体一份。要是能知道这两份样本有什么不同之处,或许就能推导出对方实验的真正目的。

这件事专业度太高,天底下恐怕只有仙椿山庄能够办到。

向天涯料她不会无故起意,必有缘由,也就没有多问:「什么时候走?」

「五天以后。」

「行。」向天涯问起飞英来,「小孩是怎么的?」

说起这个,殷渺渺忍不住想笑:「他不想回宗门,死活赖着呢。」风云会已经结束了,慕天光想叫飞英和门派的大部队一起回归元门去,可他坚决不同意,赖在客栈里不肯走。

向天涯不以爲然:「他炼气就到处跑,现在筑基了要他待在门派里当个小孩子,谁能乐意么?归元门对门下弟子也太溺爱了吧。」

「不一样,飞英是失而复得的。」殷渺渺委婉地说,「几个长辈管得严,不然怎么老跟着慕天光?别人哪敢带他。」

飞英的大师伯赵远山已经结婴成功,作爲掌门的首徒,未来多半是要继任掌门之位的,而师父承宫也颇得掌门器重,在门派担任要职,两个人都对飞英宠爱有加,相应的,管得也就格外严格,生怕他在外面出了事。

像乔平这样的弟子,与飞英关系好归好,然幷卵,压根不敢把他带出九一城。数来数去,也就慕天光,好歹是「小师叔」,算是个长辈,又是掌门的关门弟子,地位非同一般,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总而言之,飞英绝对不会同意离开他家小师叔的,不然结丹之前他都没机会离开九一城了QAQ

这可是会闷死人的!

向天涯乐了:「这管得也太夸张了,你说他大师伯……」

「嘘——」殷渺渺给了他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向天涯了悟:「看来不止我看出来了啊,你说小孩儿自己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他机灵着呢。」殷渺渺感慨,「但是知道了也只能装作不知道,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向天涯摇摇头:「小孩儿真不容易。难爲他肯自己争取,要不然冲早要养废了。」

「这也是历练。」殷渺渺笑了,「我们就看他这次能不能成功吧。」

*

飞英对现在发生的事早有准备。

在出门前,他就打定了主意,绝对不会看完风云会就回去。长辈们的疼爱他不是不懂,但他从凡人界到修真界是爲了求道,是爲了修炼,不是爲了在门派里当只横着走的大螃蟹。

门派里很多人喜欢他,但他提出要跟着去历练,没有一个人同意。他知道是大师伯和师父的意思,能够理解他们的「爲你好」,但却不赞成。

他四五岁的时候,原来的师父就带着他东奔西跑了,风餐露宿是常事,鞋子磨破了一双又一双,脚下起了层厚厚的茧,遇见过土匪,遇见过突发的山洪,最危急的一次,他师父把他放在一个木盆里,架在最高的枝丫上。

他就趴在那儿,看水一点点淹上来,整个人冻得手脚失去了知觉。污浊的浑水里,飘满肿大的屍体,有牛羊猪的,也有人的,还有比他更小的婴孩,像是一只发胀的大馒头。

可他还活着。

师父告诉他,修道的路就是这样充满了艰辛,但只要有坚定的信念,就可以一直走下去。

不要怕吃苦,吃苦也是修行。

他不想走师父、大师伯安排好的修行之路。

他不能因爲长辈们的担心就放弃自己的「道」。

个人有个人的「道」,他要走自己的修行路,幷爲此做好了准备。

要是死在了外面,那就是命。

和他师父一样罢了,没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