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响起来的不是侍女诚惶诚恐的声音,而是:「就是这个小丫头?」
「不错。」答话的是个女人,嗓音魅惑沙哑。
楚蝉隐隐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可来不及想明白,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一炷香后,院子里来了两个客人。
孔离用扇子敲着手心,摇头晃脑:「唉,参加个宴会还得充当说客,我怎么就心软答应齐盼兮帮这个忙呢?小公主多难伺候啊!」
「她也怪可怜的,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飞英后台坚-挺,自然也受到了邀请,「我们好好劝劝她,就当日行一善了。」
孔离笑:「小飞英,你还真是可爱啊。」
谈笑着走近,却见大门敞开,屋檐下歪着两具屍体,赫然是服侍楚蝉的侍女,一探鼻端,早就没气多时了。
孔离心知不好,大步走进去,闺阁内空空荡荡,窗户大开,轻纱被风吹起,而角角落里,皆无楚蝉的身影。
飞英跟着进来,目瞪口呆:「她是离家出走了吗?」
「不可能。」孔离的视綫落在梳妆台上,伸手拿起一方素帕,「看到没有,这个是她当初受伤的时候,向天涯拿给她包扎伤口的,这个傻丫头一直留着,最是珍惜不过。要是逃家,她不会留下这个,也不会杀害自己的侍女——她压根不敢杀人。」
飞英紧张起来:「你是说……」
孔离脸色凝重:「蝉儿被人掳走了。」
话音刚落,一阵强风从窗外吹来,把梳妆台上的东西吹了个七零八落,劈里啪啦地往下倒,声似急雨。
有一只玉蝉最不幸,从桌边滚落在地,顿时摔碎成了几截。
孔离眼皮子狂跳:「不祥之兆啊。」
*
中洲的波澜,殷渺渺分毫不知,她对仙椿山庄起了莫大的好奇心。
这真是个很特别的地方。
比如留园的两个婢女,她们只是炼气修爲,却有六七十岁了,平日里就爱扑蝶蹴鞠,在院子里笑闹玩耍。
殷渺渺问她们怎么不修炼,她们就笑眯眯地说:「修炼啊,早课已经做完了,晚课还没到时间呢。」
「不到课点就不修炼吗?」
年纪小点的说:「修炼多无聊啊,不到课点爲什么要修炼?」
年纪大点的补充:「我们天资愚钝,就算修炼了也没什么前途,不如快快活活过日子。」
殷渺渺听罢,心中很有几分感慨:外面的修士爲了长生汲汲钻营,爲了进阶不择手段,纷争不休,摩抆频发。可是,山庄自成一个封闭的世界,里面的人感受不到修真界的残酷,也就没有危机感,不能筑基就炼气吧,不能结丹筑基也挺好。
这里没有危险,没有纷争,吃的是金蒓玉粒,穿的是绫罗绸缎,住的是雕栏画栋,赏的是仙苑奇葩,区区侍婢,过得不比凡间的公主差,甚至寿命比凡人久。
既然如此,何必辛辛苦苦修炼呢?
不如尽情享受这一两百年的大好时光,不枉生此一回。
不过,若认爲山庄是个无忧无虑的世外桃源,就大错特错了。
殷渺渺早上起来散步时,就听见蔷薇架下面有两个婢子在说话。一个忿忿不平,駡駡咧咧:「珍馐院的那个老-娼-妇狗眼看人低!五天前和她说了我要办个席面,答应得好好的,灵石也收了,今天倒是好,最要紧的蜜汁鹿肉没了,呸!」
另一个酸溜溜地说:「人家巴上了晶木堂的二管事,和我们这样的能比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没名没分也值得这么巴结?」
「没名没分怎么了,好处是实打实的,换做你,你不乐意?山庄十二堂,三十六个管事,不管攀上谁,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开头的姑娘说:「我就不乐意,要去,我也想去建木园。」
「哟,你是打上少庄主的主意了?」另一个笑她不自量力,「你怕是发白日梦还没有醒吧?」
那姑娘被她打趣得怪不好意思的,嘟囔了几句,又发起愁来:「现在鹿肉没了可怎么办?她们定是要笑话我的。」
「珍馐院的那个老娘们手里扣着不少好东西,爲难你,无非是灵石不够。」同伴给她出主意,「你再添点儿,保准她给你整桌好菜来。」
「去求她?」
「不然就等着被她们笑话吧。」
两个姑娘推攘着走了。
此情此景,不由叫人想起大观园,一样与世俗隔绝,一样有利益纠纷。若有一天,风雨突至,山庄里的娇妾美婢,就会如雨后残红,尽付渠沟。
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