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称心的到来, 把殷渺渺从无尽的琐事中解放了出来, 工作量至少少了三分之一,终於能省出时间来修炼了。下属做事如此得力, 她也不吝於奖赏, 他不能修炼,便予锦衣华服、珍馐美酒。
当然, 还有更重要的尊严和脸面。
既然拿他当下属而不是情人, 她对他便只能亲近,不可狎昵, 因此,她会拍他的肩膀和后背, 却绝不会抚摸他的胸膛,摩挲他的手腕。
称心对他人的行止极其敏感,很快察觉到了她的体贴,自是感激涕零。
不止如此,她在其他修士面前同样赞赏他的才华和能力:「我得称心,就如多了左膀右臂。」
众人听了,虽不见得真把他当回事儿,但至少再也没有人敢当面鄙笑, 随意作践。称心原本只是想在过气前寻个安生的去处,免得哪天不明不白就死了,哪里想得到还有这样重新做人的一天。
士爲知己者死, 他到白露峰不过半月, 已然决定誓死报答这份再生的恩情。
而他和莲生同出娼门, 却有个最大的不同——他不爱她,不会因爲她笑一笑就心思雀跃,皱一皱眉便提心吊胆,也不会嫉恨她宠爱旁人冷落自己。
他一心奉她爲主,只愿忧主人所忧,急主人所急。
当下就有一件「急事」:凤霖太失职了。
女子比男子更需要温存爱抚,行房前该多多缠绵才是,可是他呢,上来就宽衣解带,急不可耐地索取求欢。
不、能、忍。
这种水平,放在鼎楼里活不过一晚上。
但他是个聪明人,知晓当着殷渺渺的面幷指出不足,有得罪凤霖的嫌疑,故而思忖再三,选择等到凤霖夜里回屋,备下热酒汤茶上门拜访。
凤霖不想理他,可称心的一举一动皆受过严苛的□□,永远停留在最让人舒服的地方,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不自觉软了语气:「有事?」
「深夜寂寥,无所事事,我们说说话可好?」
「你我非亲非故,无话可说。」
称心暗暗摇头,心道,要不是命好遇见了个好主人,这身傲骨早该被碾磨成了齑粉。他换了个说辞,欲言又止:「凤君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就要大难临头了?」
「呵。」凤霖唇边浮上嘲弄,异色的眼瞳中杀意渐盛,「你找死。」
奇异的恐惧袭来,称心寒毛直竪,犹如面对一只凶恶的妖兽,冷汗涔涔而下,不一会儿便湿透了后背。这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两人如今的境遇相当,却从来不是同一类人。
好在凤霖不敢真的杀他,收敛了气势,冷冷道:「别来烦我。」
「凤君。」称心抵住了门扉,恳切道,「我幷无恶意,请听我一言。」
凤霖道:「你我无话可说。」
他轻轻叹了声,解释道:「我知晓你心有防备,但我同你本无利害之争——这些日子以来,你可见她召幸我?」
「与我无关。」凤霖担心的只是她否会继续供自己修炼,这人想要引他争风吃醋,无异於是异想天开。
「好,就当此事与你无干,但我方才所言,字字属实,绝无虚假。」称心袖手,不疾不徐道,「你可知晓,在鼎楼里,唯有最低等的妓子才是论夜付嫖资的吗?」
凤霖怒不可遏,周遭的空气倏地炽热起来,仿佛有数十个炭盆围拱在侧,烘得人浑身发烫:「你再敢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你不敢杀我。因爲在主人心目中,我可以替代你,你却无法替代我。」称心镇定自若,「况且,我所说的不过是一件再寻常的事,凤君这般愤怒,莫非是将自己代入其中了吗?」
凤霖咬紧了牙关,脑海中浮现家宰盯住的话,要忍耐,在完成复仇以前,必须忍下一切。
「我无意羞辱你,我便是鼎楼的妓子,辱你等同辱我自己。我只是想劝凤君一句,人生在世,若不诚心待人,亦不能得人诚心以待。」称心静静地注视着他,「你对她应付了事,她便也视你作随手可打发的东西,这些日子你有求必应,非她宠爱无度,任你索取,而是你姿容出色,尚值这个价。」
这话戳中了凤霖的软肋,他一时失了言语。
称心叹息,复又疑惑:「我对主人了解甚浅,却也知道你若心不甘情不愿,她不会强迫。你这般勉强,谁也不痛快,何苦来哉?」
凤霖转过了脸:「你懂什么。」
「我懂得可比你多。」称心听他的语气已有松懈,便笑说,「你瞧,我们这不是有话聊么,长夜漫漫,我们说说话打发时间可好?」
「我没什么好说的。」他冷硬道。
称心已经摸清了他的性子,微微一笑:「那你听我闲话几句好了。」
沉默片刻,屋里的人说:「随你的便。」
*
殷渺渺没过多久就察觉到了凤霖的改变。他开始运用技巧,哪怕只是多了些亲吻和爱抚,也大大提升了交欢的愉悦度。
「懂得照顾女人的感受,你长大了。」她抚摸着他的臂膀,如是说。
凤霖错愕地抬起头,他以爲会是「这才像话」,又或者简单一点,只是赏给他东西,不曾想到会是……长大了。
「很奇怪?」她失笑,「这本来就是男女间的欢愉事,需要你顾念我,我照顾你,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一昧地想着自己,难得其精髓。」
那之前……他想问,但克制住了,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想,他在她身上得到快乐,却在神妃身上感觉到痛苦,是她照顾着他的缘故吗?
不,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