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之秋不欲浪费灵力,借用了一株变色藤。它能根据周围的环境改变顔色和气息,攀爬在他背后遮盖了他的味道,散发出和四周一模一样的死水的腥味儿。
「我这样就可以了,你呢?」他问。
她没动。
松之秋顿生警惕,余光瞥着周围,以防埋伏,口中却温言问:「怎么了?」
糕饼味儿的烟气溜出帽檐,期期艾艾地吐露主人的心声:我不会。
他愕然:「你不会敛息之法?」
红帽子小小点了点头。
松之秋眉头微皱,即便是散修也会想办法学习一二隐藏气息的法门,更不要说有师承门派的修士了,她生前若是修士,怎会对此一窍不通?
杏未红也觉得很冤枉。她活着的时候只学会了三个法术,死了又转修剑,《天地一剑》很厉害不假,但是里面没提到法术,她当然不会,鬼修靠谱的修炼法门都是不传之秘,想学也没地方学啊。
「我不知道鬼修的敛息术。」松之秋博学多闻,知道不少特殊的鬼修法术,但其中绝不包括普通的敛息之法。
她道:道修的就行。
松之秋将信将疑,报了一段口诀给她。
杏未红听得半懂不懂,尝试了一下,不到一刻钟便成功了,顿时松了口气,主动放弃带路,乖乖跟在他后面。
松之秋目露异色,一刻钟学会一个新法术,如此天资,算得上天才人物。如此看来,也许她生前是个凡人,死后才踏上道途。
他思忖片刻,看似随意的起了个话头:「我找了好几家铺子,都没瞧见你这样的斗篷,是各地的式样不同吗?」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大部分都是黑的。
这话接的太好,他自然而然地问:「那你的爲什么是红的,喜欢红色定做的吗?」
杏未红顿觉羞惭:不是,买不起别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贫如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当年,她刚刚进入鬼界,本以爲能修炼了肯定能过得比以前好,谁知不到半天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阴间的大多数地方没有灵气,而她修的是道法。
她傻眼了。
教她剑术的那个家伙只叫她去鬼界,还要成爲什么第一的剑修,从没有告诉她到鬼界就不能修炼了。她没有办法,到处问人哪里有灵气。
在被骗数次后,终於有个良心未泯的老鬼告诉了她「灵隙」的存在。她千恩万谢,准备上路。
可是,走路还要买路钱。
她交不起离开的过路费,只能折回原地,想办法赚钱。恰好之前指点她的人说想凑人接个护送的任务,叫了她同去,这才爲她凑够了路费。
「你要是没什么花销,那就过段时间接个任务,赚够路费就好。」老鬼说,「记住,任务要好好做,如果失败率太高,你以后就接不到好的任务了。」
杏未红当然不懂什么叫信用机制,但点头答应,牢牢记下。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不久,她接了个送亲的任务,委托人要求她把女儿送到婆家去,成了就给一百鬼珠。
可是半路,新娘子逮到机会就逃跑,她追了一次又一次,最后憋不住说:「你不要跑了,又打不过我。」
新娘子就求她:「你放我走吧。」
她摇头。
新娘子看她年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自己活着的时候就和家族仇敌的儿子相爱了,结果父母不允,将他们困於家中。他们本来打算一起逃出后投河,做一对亡命鸳鸯,然而万万没有想到,战争爆发了。
他们两个家族都爲了保卫国家战死沙场,其中也包括他们二人。亡国之恨难消,将士、兵卒皆未消散,留在了世间。而这等忠魂备受天道眷顾,又有民间百姓的祭祀,很快便成了鬼修。
老鬼对他们虎视眈眈,爲了保卫家人,他们自然而然地聚居在一起,如活着的时候那样生活。
很快,他们两家便打下了地盘,成了毗邻的两大势力。
小情侣觉得,人都死了,他们总能在一起了吧?遂提出了结亲的意愿。谁知双方父母固执得很,深仇大恨,死亦难消,继续拆散他们。恰逢府官的小舅子想结亲,看上了女子,女方的父母便做主同意了这门亲事。
「我活着的时候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死了还不能随我高兴吗?」新娘的修爲不高,面上却写满了坚毅,「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他们能随意安排的物件,你要是不肯放我走,那就杀了我吧!」
这句话触动了杏未红。
她活着的时候浑浑噩噩,松之秋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不像人,而是物,死了才知道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乐趣。
「你走吧。」她说。
新娘期期艾艾:「送亲的也不止你。」
送亲的队伍本来都是新娘的族人——家丑不可外扬,只是他们死了也不改男女大防的封建思想,寻不到合适的女鬼贴身护送(看管),这才特地请了杏未红。
好人做到底,杏未红说:「那我帮你引开他们。」
新娘大喜,脱下红艶艶的嫁衣斗篷给她。
杏未红穿着这件斗篷假扮新娘,引开了追兵,任务自然也黄了。
她拿不到佣金,自己的斗篷又破损不堪,实在舍不得丢掉嫁衣,想着坚持一段时间,等有钱了再买。
结果一直穷,一直没钱,只好一直穿着。
然而,大家都穿深色斗篷,就她一个穿红色,显眼得不得了,且剑修极其罕见,非常具有识别性,久而久之,便把斗篷和人联系起来,叫她「红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