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殷渺渺平静地说,「但他自己选了这条路,再难也要走,我不能一辈子护着他,是生是死,全看他自己。」
称心沉默了。过了会儿,他缓缓问:「如果,主人,只是如果,如果面对磨难的是慕真人……」
殷渺渺啪一下落子,阻止了下文:「你问这个干什么?」
称心直视她:「好奇。」
「你很少好奇。」她意味深长地说。
称心道:「将死之人,行事总是不大谨慎。」
殷渺渺笑了:「告诉你也可以。我定然是十分希望能以身相替,但我不会。称心,你终归不是修士,飞升靠己身,旁人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能够幷肩携手的,才叫道侣。」
「我懂了。」称心静静道,「我听说蝴蝶破茧是极其痛苦的过程,但若有人因此怜悯,替它剥开了茧子,那么蝴蝶就算能挣扎出来,也会很快失去。」
「磨难是考验,但也是机遇,刀越磨才越锋利。」
称心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开始认真下棋。
窗外,凤霖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伫立片刻,悄悄下山去了。
待他走远,殷渺渺又说了遍:「你呀,少费点心思吧。他必须自己往下走。」
「我自然不如主人高瞻远瞩。」称心笑了笑,神情复杂,「最后一次了,你就原谅我吧。」
殷渺渺一时心酸,不由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有我呢。」
称心叹息一声,正色道:「主人何必骗我,方才的答案,只能骗骗凤霖,骗不了我。您对他的情意……不过如此。」
说完,他便一错不错地看着殷渺渺,想知道她是会勃然大怒,还是避而不谈。结果都不是,她坦然道:「确实。」
「您是不喜欢他这样的,还是另有所爱,容不下旁人呢?」称心的问题愈发犀利。
殷渺渺想了想:「皆而有之吧。」
称心一反平日的体贴,不停追问:「后者且不去提,主人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呢?您指个方向,凤君才好努力。」
她失笑,沉吟着:「自古嫦娥爱少年,我自然也不能免俗,只是,容貌、财富、地位、权力都是锦上添花,真正吸引人的东西,在这里。」
她点着他的胸膛。
称心释然:「这真是苛刻又简单的条件。」
「凤霖……」她冲疑了下,才评价道,「他是一块璞玉,如果打磨得当,便会成爲珠宝,但若是过於追求雕琢,则会碎裂,变得与顽石无异。」
「主人打算亲自完成吗?」
「不。」
虽然不多,但她和凤霖之间的确存有情感联系,感情极其不稳定的因素,一时不慎,也许前功尽弃。她不想毁掉他,也担忧自己心软下不去手。
「我同意主人送凤霖回镜洲的打算,但是,」称心眨了眨眼,半是认真半是玩笑,「主人方才还说,情是一种强大的力量,既然如此,何妨予他一个机会。」
殷渺渺扬起了眉梢。
称心却很认真:「主人幷非对他无意,足以证明他身上有主人喜爱的特质,给他一个机会,或许将来,他会让您大吃一惊。」
殷渺渺自然知晓称心说得有理,然而,给了希望又亲手掐灭,或许更加残忍:「称心,我无法允诺任何事情,将来该如何,我的心里也没有答案。他可以给自己找个目标,但必须由他自己选择,而不是由我主导。」
称心深深叹了口气,话已至此,无需再说:「那么,我能替主人做什么呢?」
「我们好好下棋吧。」殷渺渺淡淡笑了,「不要再操心别人了,和我说说你的心事吧。」
「好。」
夜慢慢深了。太阳自东方升起。又落日了。又深夜了。
他们下了三天的棋。
殷渺渺的棋艺幷没有太多的长进,多数时候随意落子,称心一开始还认真对待,下着下着也无所谓起来,东落一子,西吃一块,到后来明明胜负已分,两人还没意识到,辛辛苦苦又下了一刻钟。
途中,她问了三次:「称心,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但是每一次,称心都说:「等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您。」
三个月后,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