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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章

七十二自出生起, 就是徐家的奴仆,从未看过外面的世界。但她的内心深处,有着强烈的直觉——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被所谓的主人鞭挞时,她这么想。看到有修士因是贵族, 便当众淫辱良家女子而不会受到任何惩罚时,她也这么想。亲眼目睹一个幼童因爲贵族小姐心情不好, 就跪在地上当狗的时候, 她更是这么想。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她被所有的仙城集体通缉了。格杀令上说她「罪大恶极, 罪无可恕, 人人皆可除之」。

这意味着,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她的敌人, 任何一个人都有足够的理由动手杀了她, 不管他是良民还是贱民。

她不能再冲动行事,必须极其小心才能瞒住身份。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没料到她天分非凡,居然能在半年内筑基,对她的描述依旧停留在练气十层。而作爲一个奴仆,她也没有资格拥有自己的画像, 格杀令上的女人平凡得像是街边的任何一个人。

她掌握住了这个机会, 谎称自己是某个小家族的偏支, 想在一个偏僻的小仙城里安顿下来。然而出乎预料的是, 租借洞府的人问她要身份令牌。

「弄丢了。」七十二不知道身份令牌是什么, 随口撒谎。

伙计的眼神立即变了, 又问:「那么路引呢?」

她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你在怀疑我的身份。」

「这位姑娘,没有身份也没有路引,鄙店无法租借洞府给你。」伙计语气冷淡。

七十二心知此时露怯只会招人疑窦,故意找茬:「岂有此理,出门在外谁没有个意外,你这是什么意思?叫你们掌柜的出来,我倒是要和他理论理论!」

果然,她一张狂,伙计反而让了半分:「对不住了姑娘,规矩如此,你还是尽快去找地方补办吧。」

「可恶!」她故意駡了好些气愤的话,看真的无可回转才悻悻而走。

后面没有追兵,她却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想办法打听令牌和路引爲何物。原来,爲了防止有人以贱充良,所有的良民都有户籍,按仙城发放,每户一块身份令牌。

其户主名下的居民,可以用专门的玉简复刻一份,以此作爲身份令牌。此外,有些仙城的出入必须要路引,这由各大仙城颁发,写明籍贯姓名,容貌修爲,难以作假。

她两者皆无,等於是个黑户,不管到哪里都极其危险。

七十二原本隐姓埋名的计划破産,思忖片刻,干脆另辟蹊径。她找了个欺男霸女的良民,对方的修爲不如她,又穷困,买不起奴仆做保镖,被她悄悄杀了。

而后,她便假扮成这人买来的女奴,堂而皇之地在他家里住了下来。

这人是个鳏夫,父母早亡,也无儿女,买个女奴来暖床再寻常不过,街坊邻居无人起疑,直到她彻底摸清了良民的行事,这才趁着月黑风高消失逃逸。

修士闭关多日乃是常事,他家无人进出,邻居也道是那女奴死了,未曾多上心。直到原主人的亲戚上门,方才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一主一仆全都没了行迹。

七十二一举得手,发现事情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难,遂信心大增,开始下一步计划。所有的良民都有血缘谱系,几乎无法冒充,她干脆放弃了这个想法,专门挑作恶多端又有钱的人下手。

然后,利用他们收集来的资源,疯狂修炼。

这具身体或许天赋异禀,常人需要几十年的苦练才能达到的修爲,她用短短十多年就做到了。

她结了丹,也成了此地臭名昭着的罪犯。

有许多次,仙城出动了贵族出身的修士,想要除掉她。可是,他们的本事又如何比得上真刀实枪从血海里杀出生路的她?

每一个死掉的对手,都会成爲滋润她的养分。她就像是一棵野草,在阳光水分充沛的地方疯狂生长。

有个贵族公子见才心喜,主动阻止了要杀她的人,想要招揽她:「我乃东族之人,只要你愿意效忠我,过去你所做的一切,既往不咎。」

语气大有施恩之意。

「你算什么东西,我要你不咎?我本来就没错。」她浑身淌血,却大笑不止,「我和你们一样是父母生养,也有心有脑子,凭什么你们生来就高高在上,我就卑贱如牛马?」

贵族公子冷冷道:「尊卑天注定,你是在逆天而行。」

「那你怕我做什么?」她目光如电,唇边泛起冷笑,「你们都在怕我。」

他断然否认:「怕你?笑话!我只不过是念你修行不易,想要给你指一条明路罢了。」

她笑出眼泪:「你当我傻?你们当然怕我,因爲我『以下犯上』『以卑杀贵』,却活得好好的,而且越来越好,居然没有天谴。这不就是告诉那些爲奴爲婢的人,我没错吗?」

围杀她的人里亦有不少奴仆,他们纵然修爲比主人高,却还是低人一头,永远永远无法改变。闻她此言,总有那么一两个人心里起了涟漪。

贵族公子心知不好,呵斥道:「妖言惑众,杀了她!」

又是激战数日。

她灵力不支,改攻爲守,准备逃跑。

但在此之前,她抆去唇角的鲜血,对他们说:「我真是同情你们,人生来有脊梁,你们却自己打断了它。」

「伏法吧。」修爲最高的奴仆说,「你是在和所有人作对。」

「总有人会知道我说得没错。」她挺直背脊,轻蔑道,「听说你们对我的格杀令上还管我叫七十二,哦,奴隶想要名字,就只能靠主人赐予?呵,我偏要给我自己取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