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霖叹了口气,方才来时的雀跃已然消散无踪:「开启凤巢需要很复杂的仪式,我也不是很懂,想要偷偷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看着殷渺渺,没什么自信地说:「我找个理由试试,如果不行……」
「如果不行,就正式交涉吧。」殷渺渺最初就考虑过拿门派当敲门砖,让羽氏大开方便之门,可顾忌着长阳道君,还是选择了秘密行事。
凤霖不停瞄着她:「我一定尽力。」
「我知道。」她抬起眼,轻声道,「谢谢你。」
简简单单六个字,却叫凤霖瞬间高兴起来。他靠过去,虚虚触摸着凝水珠的表面,丝丝水汽缠绕在指腹上,认真道:「我知道我能做的有限,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我一定会救你的。」
殷渺渺幷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却依然道:「好。」
凤霖没多耽搁,很快离去。
回到凤凰台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宝丽公主进宫。
几十年下来,她美艶依旧,眼角不添丝毫皱纹,比起神妃掌权的时代,现在的她看起来更沉稳老练——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比凤霖看起来像帝君。
「霖弟。」和动辄给脸色看的程驸马不同,宝丽公主浅笑晏晏,态度亲热又不失礼数,「我可听说了,你打败了凤奇。他是我们羽氏金丹里的第一人,你能打败他,着实不易。」
瞧瞧,这话说得多叫人心里熨帖。
凤霖勉强笑了笑,幷未掩盖脸上的愁绪。
宝丽公主环顾四周,见侍从们离得远,便叹息道:「霖弟可是因驸马之故?」
凤霖楞了楞,摇摇头,低声说:「我是因爲《金羽明凰录》。」
宝丽公主讶然。
「我的修爲到了瓶颈,总觉得怎么修都不对,和凤奇的斗法……」他苦笑一声,幷不避讳真相,「他是个半死之人,胜之不武。」
宝丽公主脸上不见意外,问道:「那霖弟找我来所爲何事?」
「不瞒三姐,我进凤巢的时候,得到过点拨,受益匪浅。」凤霖故意语焉不详,含糊带过,免得被看出破绽,「所以想着,能不能……再进一次。」
「噢?」宝丽公主的眼中闪过惊异,她从来不知道凤巢竟然有这般效果,心念急转,「可这不合规矩,历来帝君只进一次凤巢。」
凤霖用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她,神情如猫儿般无辜可怜:「三姐,你帮帮我吧。我一定要结婴,不然怎么杀神妃啊?」
宝丽公主暗道一声记仇,面上却爲难:「霖弟,不是姐姐不帮你,只是开启凤巢非一人之事,恐怕驸马和丞相那里都说不过去。」
「就一次。」凤霖眨眨眼,「三姐,我知道你是唯一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找谁了。」
宝丽公主幷不在意这是否是他的真心话,只要利益相同就行。她思忖片刻,认爲凤霖的成长对自己有利无害,就笑道:「霖弟都这么说了,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帮你一次。只是成与不成,却不敢担保了。」
「我永远记得三姐的心意。」凤霖就差赌咒发誓了。
宝丽公主娇笑嫣然:「你附耳过来。」
凤霖靠过去,听她对自己密语几声,连连点头。
几日后的大朝会。
宝丽公主就提出了祭祀先祖的事,理由是,伽蓝寺前段时间逼走了某个仙城的城主,导致那座仙城直接落入他们的势力范围,人心浮动,迫切需要一件盛事来挽回民心。
百里丞相立马就给否决了:「劳民伤财,毫无意义。」
开启凤巢需要大量的灵力支持,就算有金丹修士从旁协助,至少也要耗费几十万灵石——近些年,羽氏和伽蓝寺的斗争愈发激烈,国库空虚——有这笔钱,不如多雇几个金丹修士划算。
程驸马倒是无所谓,开始以爲是宝丽公主想刷点存在感,但仔细一想,心里一个咯噔,立刻朝凤霖瞥了过去。
凤霖非常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可他毕竟年轻,如何斗得过程驸马这样积年的老狐狸,被他一句「帝君以爲如何」给试探出来了。
程驸马冷笑,先是找人切磋,后是想进凤巢,说其中没有阴谋,鬼都不信。遂立即否决:「丞相说得在理。」
他们两个否决,等於这事完全没了可能。而在宝丽公主看来,进入凤巢可有可无,没必要爲此得罪他们二人,便也不再提及。
「内库还有点积蓄。」上位几十年,凤霖第一次反驳了他们,面无表情地说,「我要开凤巢。」
此话一出,朝堂上一片寂静。
宝丽公主拼命给凤霖使眼色,劝他不要触怒他们。可他假作看不见,竭力抵抗住元婴修士散发的威压,缓缓说:「神妃在外逍遥多年,你们都不肯去杀她。那我自己去,凤巢有羽氏传承,我一定要进去,你们不同意,我就自己开。」
程驸马怒极反笑:「帝君这是要自作主张了?」
百里丞相也皱眉不已。
他对凤霖不满很久了,身爲羽氏帝君,却懦弱无能,自己都明说愿意替他对付程驸马,他却屁也不敢放,丢尽了羽氏的脸。论气魄,还不如神妃一个女人。
如今,羽氏和伽蓝寺争端频繁,迫切需要一个能服众且有大魄力的君主,才能遏制住这渐入頽势的王朝。
凤霖满脑子都想着复仇复仇,私情重过一切,不适合继续坐这帝位。
「我已经决定了。」凤霖的后背全被冷汗浸透,掌心湿漉漉的全是汗。但他一动不敢动,唯恐被他们发现自己有多么害怕。
他不能失败。
她快要死了。
他曾经眼睁睁地看着阿姐死掉,不能再让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