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以他为中心的半丈空间,空气骤然收缩升温,凝缩成一个点。待到极致的刹那,轰,炸裂开来。
生死存亡之际,屍魔的本能让他强行解除了他的屍化状态,堪堪祭出了最后的底牌。
一面柔软的黄幡悬浮在半空,柔亮而坚韧的光辉笼罩住了残躯。屍魔艰难地咳嗽了两声,低头去看穿透自己胸口的剑。
最典型的三尺剑,剑身平直,全无花哨,刃泛寒光,隐有嗡鸣,剑柄由最坚硬的玉石打造而成,镌刻有「正心」二字。
「嗡」,落在地上的正心剑清响一声,倒飞而起,落到了主人的手里。
屍魔咬牙:「你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殷渺渺淡淡道:「你不也一样。」说着,眼波转过,自然地瞥过了这突如其来的帮手。白逸深手持正心剑,对她微微颔首示意。
三息前,她用「心月之网」追踪屍魔,却感应到了有熟悉的人在彼方。同袍之情亦是情,虽然很奇怪为什么白逸深会这么巧在这里出现,但时间紧迫,来不及多问,只传音给他,要他配合自己拦截屍魔。
幸亏先前已经升级了「心月之网」的能力,能够将自己的视野共享给队友。白逸深才能及时赶到,一剑拦住了意图离开的屍魔。
这个帮手可不比楚江王,绝对是一大战力。
殷渺渺冲疑了片时,还是决定冒险问一问:「你我无冤无仇……」
「咳,别白费力气了。」屍魔嗤嗤笑了起来,稚嫩的嗓音满是嘲讽,「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她镇定一笑:「是不会说,还是不能说?你们离开前,那位道尊做了什么?」
屍魔僵硬的脸上,一块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动了下,很细微,但是被她捕捉到了。殷渺渺暗暗施展魂术,柔声劝慰:「何至於此?想来你们也有苦衷,只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生死面前,还有什么比得上活命呢?」
她循循善诱,每句话每个字都像是说到人的心里去。
屍魔没有说话,似乎有所触动。
但殷渺渺的警觉性反而提高了,立即翻转握在手里的法尺,用四象法阵将他牢牢困住。
屍魔撑在冰屑里的三根手指蓦地收紧了。
这点动静,瞒不过殷渺渺的眼睛。她心知屍魔是在找机会突围,可愿意虚与委蛇总好过闷声不谈,便假作不知,面容愈发温柔:「都到了这个地步,其实你该做的都做了,没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岱域的未来,难道就该由你们承担吗?」
「呵。」屍魔冷笑了声,抬起的面孔残破血腥,令人不寒而栗,「江离亭说得没错,你喜欢讲交易,谈条件。没错,世界上大多数的东西都有价格,包括忠诚,修士一生,都为了自己,没必要为了别人的前途赔上性命。」
殷渺渺静静看着他,心却不住往下沉。她方才的问话,看似重点在后面的反问挑拨,可实际上,真正的关键在前置条件——都到了这个地步,该做的都做了。
她想知道,岱域的计划是否已经将近尾声,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屍魔大概神识受创,思考速度不够灵敏,忽视了这半句话,似乎默认了。
「你认为我出不起这个价格?」她问。
屍魔咧开嘴角,好似脑袋裂了条缝:「你不配。」
殷渺渺道:「你还没有听我的条件。」
「用不着。」他积攒了力气,艰难地爬了起来。黄幡旋转,连做一道金色的光圈,澎湃的魔气直直贯下,融入残破的体内。
断裂的四肢重新生长了出来,破损的面孔逐渐复原,身上大大小小的痕迹,都在快速地癒合。
短短数息的间隙,屍魔竟然就从重伤濒死的模样恢复到了全盛时期。而那黄幡则像是耗尽了力量,软绵绵地萎落在地,化为尘埃。
屍魔面无表情地问:「知道为什么你不配吗?因为我们是修士,而你,呵呵呵,只不过是天的仆人。」
殷渺渺适时露出了不解又愤怒的表情:「你说什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哪有无缘无故的眷顾,你们的天道偏爱你,只不过是要你做马前卒罢了。」屍魔吃了她一个大亏,哪里平复得了怨气,恨不得字字为刀,把她生剥活剐了,「区区奴仆,还敢和我谈条件?你不配!」
「死到临头,不知悔改也就罢了,居然还说疯话。」殷渺渺一副被冒犯的怒容,冷冷道,「想死,我满足你。」
屍魔抬起手背,抆掉了嘴角的血迹:「尽管试试。」
交易谈崩,只能动手。
但这一回,殷渺渺的压力减轻了许多。白逸深是全盛状态,正面迎敌,正心剑又是心正则强的剑法,遇妖斩妖,遇魔斩魔,根本不像她一样被各种克制。
而屍魔看似恢复如常,动起手来却知道已是强弩之末。
肉身的伤势可以复原,消耗的魔气能够补充,但破碎的灵台只会越来越糟糕。他的判断力开始下降,只能依靠「屍灵僵域」的法则,想将白逸深屍化。
可今时今日的白逸深,已然是元婴修为,同样领悟了自己的领域。
正心之堂,拨乱矫邪。
专克屍魔这样的领域。
败局已是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