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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像是纸鸢的线,只要顺着回首,便会知晓自己从何处来,不至於迷失在茫茫天际,淡忘己身,误以为自己就是路过的云,飞过的鸟,永远记得自我,保持清明。

云潋道:「师妹的道,无非是大情与小情。大情过重,为何不移小情?」

情有大小之分,却无高下之别,追根究底,乃是於一人或数人,还是於万万人的不同罢了。置身於大情中,人感其自身的渺小,易忘却自我,舍身忘己,而於小情里,则会感受到自己的独特,哪怕天底下亿万万的同类,也不会再有另一个自我。

对苍生的爱,你我他都是一样的。可男女之爱,却是非你不可。这样一来,人又会找回自我的独特价值,不至於泯然众生。

殷渺渺想通了前因后果,心里倒是认可云潋的说法,只是……她苦笑道:「这也一样烦人。」

「往后再想好了。」云潋温言道,「先把病养好。这些日子,好生歇着。」

她点了点头,阖眼睡了。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在叫她,她累极了,睁不开眼睛。他们便给她喂了些药汁子,因不清醒,也辨不出味道,稀里糊涂就喝了。

又跌入了梦乡。

云潋试了试她颈侧的温度,微蹙眉头:「又烫了些,要紧吗?」

「无妨,是病一下子发出来了,这才看着凶险了些。」叶舟用冰帕子给她敷着额头,时不时抆抆手心手背——这是他在上个幻境里学会的照顾凡人的法子,若不然此时还真不好拿捏分寸。

他思忖道:「等喝个两日的药,就会慢慢降下来,再调理个十天半个月,也就好了。」

云潋颔首。

叶舟犹豫片刻,道:「我听到了你和师姐说的话。」略停一停,斟酌着问,「师姐挂念他,我想着,若是能把他找来,也许……会好些。」

云潋摇摇头:「无须如此,慕天光既然来了,必然会给她一个交代。不然,他不敢来。」

「当真?」叶舟有些疑虑。他看殷渺渺的态度,好似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心照不宣,一个不问,一个不讲,各有各的答案。

「自然是真。」云潋微微一笑,见他仍然愁眉紧锁,便思索道,「你若有心,不如多加宽慰师妹些,她於你有愧。」

叶舟一怔:「为何?」

云潋想了想,道:「师妹待情以诚,投之木桃,报之琼瑶。你待她十成十,她待你却仅有五成五,故愧之。」

叶舟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世上没有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的好事,譬如修链一道,有的人付出一分就得到三分,有的人付出三分,却只能得到半分,哪有公平可言。

倘若感情付出了就有回报,岂不是天底下最划算的买卖?

他不由为难起来,以殷渺渺的性格,就算说了自己不奢求,怕也无用。可要他对她不要这么好,也做不到:「她也太诚了些。」

「不诚,何以修风月?」云潋微微一笑。

痴男怨女,孽海情天,这是比什么都容易走火入魔的道。倘若无情也就罢了,偏偏又是有情之人,想要免去风情月债的沾染,非「诚」无以脱身。

他抚着她发烫的额头,轻轻笑了:「你不必为难。她明白的,以情换情是奢求,以诚换诚,亦可。」

*

殷渺渺安稳睡了一夜,发了些汗,一次翻身也没有,踏踏实实地睡到了天亮。

叶舟看她难得能好好休息,干脆往药里多添了些安神的草药,每天三碗灌下去,逼她睡了三天。

等到病好的那天,她从床上爬起来,觉得骨头都轻了三斤,精神前所未有的好,吃了一盅鸽子汤和两个烤兔腿,并且表示:「稻麦还有没有吗?我想吃饭,面也行。」

「只有野麦,都蒸了饼给他们带走了。」叶舟答完,又道,「假如你平时吃饭,都有这个胃口就好了。」

殷渺渺瞪他:「你越来越放肆了,敢挑我毛病。」

她原来觉得拂羽是最能唠叨的,说起伤病护理来一丝不苟,谁想叶舟比他更有管家婆的潜质,什么事都要说一说。

和他在一起,还没感受到多少柔情蜜意,老夫老妻的滋味倒是有了。

但也没什么不好的。

遥想前世,她病了,虽有最好的医生治疗,最贴心的护士照顾,来探病的人络绎不绝,却没有一个人真心实意地盼着她好起来。

等到临死前,更是只有医生等着宣布她的死亡,律师准备宣布她的遗嘱。

他们在病房外喝茶说话,唏嘘她的一生。而她躺在病床上,艰难地呼吸着每一口气,到最后实在累了,倦了,便於无边寂寥之中,走向死亡。

死到临头,连个争夺遗产的人也无,不知该说清净,还是无趣。

所以,实事求是的说,她对叶舟确实算不上情浓爱深,但并不会低估他的情意,漠视他的价值。

爱不爱,强求不来,可珍惜不珍惜,只在於愿不愿意。

她道:「你别杵着了,有什么非急在这个时候,过来陪我吃饭。」

叶舟应了声:「我把东西收拾一下。」说着捧了一堆东西出去了。片刻后回来,才拿起筷子,外头就传来焦急的声音:「二师姐,我是寒杉,你在不在?出事了。」

殷渺渺睨他眼,慢悠悠道:「看到没有,饭要及时吃,晚一步就没得吃了。」奚落了他,高声道,「进来吧,门没锁。」

寒杉急匆匆走进屋来,开门见山:「雕族那里遇到了麻烦,苍妖王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