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母狼诚实地说。
他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等等。」
殷渺渺停住了脚步。
他走过去,无声地与她对视。
母狼抬起头,个头高过殷渺渺的腰部,威风凛凛。它「小声」说:「玉,你看上她了?这么弱,我一口就能把她叼走。」
冷玉没说话。
母狼继续说:「你不用难为情,我一直把你当亲生的兄弟,不会笑你的。」然后犹豫了下,再度「小声」说,「可她看起来不是很能生的样子,太弱啦。」
这话莫名戳中了殷渺渺的笑点,她悄悄弯起了唇角。
母狼:「她笑了,诶,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殷渺渺抿起了唇角。
「她又不笑了。」母狼实时直播,「她要走了。」
冷玉的神情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殷渺渺倏然迷惑起来。她看不懂他了,他要是来寻她说正事,直说就好,难道她还会分不清轻重缓急?这么欲言又止,是想说什么呢?
说旧情未了,仍有余韵?不,她很确定斩情丝的成功。
她了解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从他进来到现在,他没有一丝一毫她所熟悉的神态,平静得恍如冰雕,眉峰唇角,半点变化也无。
最熟悉的陌生人。
当初,她没有陪伴到他最后,他也不希望她陪伴自己到最后,正是想避免这样的情况出现。
人还是那个人,却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了。
母狼开始慌了,抬爪踩着小碎步:「她快哭了,是不是我太凶了啊??」
「真聪明。」殷渺渺终於开了口,却是蹲下来和母狼说的,「我从没见过这么聪明又漂亮的狼,你是不是雪狼族的小公主?」
母狼歪了歪头,并不像表现出来得那么单纯:「你这人类,好大的口气。我们狼族都是这么聪明,不是你们小小的人族可以比拟的。」
殷渺渺笑了笑:「我想和你的……兄弟,单独说会儿话。」
母狼警惕地看着她,分辨着她的味道——嗯,确认过气味,是弱者的味道,还有浓浓的草药味,看来是受伤了。
它没说话,眼巴巴地看着冷玉。
他点了下头。
母狼这才迈着优雅的步子,从殷渺渺身边走过,路过时呜咽一声,威胁道:「敢动我们狼族,我咬断你的脖子。」
殷渺渺笑了笑,腿疼得很,站立不住,干脆又坐了下来。
冷玉跟着她坐下了。
飘散着难以言喻的腐臭的空间内,两人相对沉默。
最终,殷渺渺先开了口,问出了最大的疑惑:「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来时搞个五感封闭,是怕她看出端倪而伪装,不难理解。上个幻境中毒失明,巧了点,但不是不可能,这回还是瞎了,就不由她不起疑。
一切皆如所料。冷玉如实道:「这是幻境,不能看太多。」
殷渺渺恍然。他的眼睛是破障之眼,能看透幻境,破解迷障,从前修为不高,倒无大碍,如今境界渐高深,便能在幻境里看到很多不该看到的东西。
尤其九重塔的幻境,力量来源於天,藏着更多奥秘。贸然窥视,怕是无法承受其中的信息,不仅没有好处,还会有极大的坏处。
她放了心,又问:「你来这里,是在找我?」
这是废话,除了等她,谁还会一定来藏书的地方看看呢?总不见得是在等松之秋吧。
果然,他还是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
殷渺渺的大脑放空了一段时间,似乎想了千万种可能,似乎什么也没想:「你找我干什么?」
他缓缓道:「告诉你两件事。」
「哦。」
「第一件事,时间。」他说,「两个幻境的时间是一样的。」
时间?殷渺渺微微一怔。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方面,不由问道:「时间一样是什么意思?」
他道:「时间是一条河,上次与这一次,位於同一个位置。」不等她有所悟,又道,「我们的时间,也在那里。」
同一个时间点,这么巧?
殷渺渺彷佛触摸到了什么关键所在,隐约有些思绪。可与往常一样,欲牢牢抓住时,反而消失在了脑海里。
她不由丧气,问:「第二件事呢。」
「我……」他没能把话说完,因为殷渺渺突然捂着腿,轻轻「啊」了一声,蹙眉道:「这里太冷,我腿疼极了,得回去针灸一下。要不然改日再说,行么?」
冷玉顿了片刻,良久,颔首道:「好。」
她起身,非常抱歉似的笑了笑,一步一步,蹒跚地走了出去。
冷玉静静地坐在地上,唇角紧抿,一缕缕鲜血从口角溢出,淌过下颌。他慢慢抬手,拭去了黏腻的血迹。
这具身体比不上元婴的肉身强大,已经逐渐开始崩溃。
不过,该做的事已经做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任由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