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道人喝着烈酒,哈哈大笑:「界门,对,嗝,界门。界门的存在,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混沌从哪里来,没有人怀疑过。哪有那么简单?!」
「师尊,我错了。」有人说,「倘若你有办法,请救救神京吧。」
殷渺渺循声看去,是她捏角色送的便宜师父到了。
君长风和曾经秘境里见到的一模一样,道袍玉冠,简练清疏。
疯道人冷笑:「你错了,你错了关我什么事?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弟!叫你断了尘缘,你不断,非要和那个女人成婚,结果你看看,弄出什么事来?堂堂元婴,因为争风吃醋入魔!门派的老脸都给你丢尽了!」
也许是积攒了太多的怒火,他滔滔不绝地痛骂起来:「还有你那个徒弟,竟然有如此无耻的想法,好在她有自知之明,滚出山门,为杀魔修而死,总算没太丢我的脸!但是你,你呢?」
「都是徒儿的错。」君长风道,「作为道侣,我没照顾好瑶桃,作为师父,我没有教导好柳絮,都是我的错。」
疯道人冷漠道:「听你说这句话,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明白错在哪里。」
君长风道:「师尊,我这等孽徒,死了亦不可惜。然则门中弟子何其无辜?当年之事,我不信师尊,是我的不是,我不求师尊原谅,只求您看在天下人的份上,想想办法吧。」
「你以为老道是见死不救的畜生吗?」疯道人摔下酒葫芦,高声痛骂,「我是没办法!咱们是书里的字,书里的画,看着呼风唤雨厉害了,它们是吃书的蛀虫,就算小的和一粒米似的,你能奈它何?」
君长风一怔。
白头的老道士一怔。
旁观的殷渺渺也怔住了。
疯道人抹了把脸,疲惫道:「有些话,你们以前不信,也不怪你们。老道自己也以为自己疯了。我宁可自己疯了,也不想那是真的。」
君长风问:「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疯道人闭上了眼睛,曾经窥见过的异常景象再度浮现在心头,霎时间,灵台震荡,目眩头晕。他定了定神,道:「我们这个世界,在它们眼里就好像黑夜里的火把,亮得不能再亮。它们是飞蛾,会不顾一切地扑过来,杀不完的。」
「灭掉灯烛呢?」君长风问。
疯道人说:「你道那火是什么?是活人,不,不止是人,是活着的一切。」
殷渺渺忍不住插了句话:「这些飞蛾,就是毁灭之源吗?」
「老道哪里晓得。」疯道人捡起酒葫芦,灌了两口酒,想想说,「这些玩意儿厉害是厉害,但看得见摸得着,要我说,只不过是烦人的虱子。让那么多修士避之不及的,还要厉害。」
他看着殷渺渺:「小丫头,听师祖一句话。世界比你想的还要复杂,人比你想的还要渺小,修士也一样。」
她沉默。
不久,这话就被证实了。
被堕落者占据的一处区域,在某一天消失了。原本,堕落者只不过成为了那片领域的主宰者,就好像过去很多个主人一样,地方依旧存在,但这次,那片空间不见了。
像是有人拿刀切走了一块蛋糕,彻底没有了。
大家都想起了飞云派长老的话:真正的毁灭,是消失。
为什么会消失?是什么力量轻描淡写地抹去了世界的碎片?是某种意志有意为之,还是世界本身存在着这样的消亡规律?
无有答案。
熟悉的静默后,破军忍无可忍,直接戳破窗户纸:「别玩这个游戏了,我就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虽然性格张狂桀骜,这话却是说进了众人的心坎。蓝素心亦委婉道:「诸位给我们看这些,究竟有何目的呢?」
金小蝶道:「要我们救你们,可救不了。我都没见过哪个合体道尊呢。」
「救什么救,他们都死了。」劫命单刀直入,「大费周章,不会只是让我们听个故事那么简单。」
但他们的抗议,并没有换来答案。
宗主淡淡道:「倘若几位不想继续试炼,大可退出。」
退出是不可能退出的。众人对於他们的目的,都有自己的猜测,没想错的话,也许关系到一笔十分丰厚的奖励。
故事继续。
末世危机出现到现在,神京几经选择。最初,他们以为凭借自己的力量,能够解决堕落者,危难都是一时的,噩梦终会过去;后来,他们选择收集传承,留下火种,自己与世界共存亡。
但现在,战斗还有意义吗?
堕落者少了,深渊者出现。深渊者背后,还有一股无法触摸,全然不了解的力量存在,轻轻一挥手,世界少了一角。
创世是仙才能做到的事,灭世,也该是仙才能拥有的力量。
合体道尊在本世界内,可以呼风唤雨,亦可穿越虚空,前往更广阔的宇宙探索。但要他们无声无息地抹去一片空间,亦难做到。
连这等大能都无能为力,微如蝼蚁的低阶修士和凡人,能改变干坤吗?
不能。
人团结起来,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可世界的存亡,并不以人类的意志为转移。
最终,他们第三次做出选择。
假如现实已经没有希望,那么,长眠於永恒的幻梦之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