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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任无为又和江离亭耗了两天。

整个过程只能用两个词来形容:枯燥、单调。除了感剑意而生的风雨,就是双方你来我往的对剑。

剑气起,剑气灭。

乍看上去,两个人似乎连位置都没挪动过一下,只是机械地举剑挥剑罢了。尤其隔壁还有一个对照组——妖植可怖诡异,不断挥舞着粗壮的茎叶,修士法术不断,符文与火光交织,激烈又瑰丽,扣人心弦。

对比之下,怎么看都像是划水的。

然而,事实正好相反。

两方对战,任无为要打得艰难得多。

江离亭不知出於何种缘故,既没用法宝,也没用剑意催生什么灵植灵宠,甚至没用领域,只是以最纯粹简单的剑意对敌。

但简单不意味着放水,反而可以被读作认真。

剑修之剑意,乃是本心。抛开花里胡哨的手段,以剑对剑,是对敌人的尊重,也是对手中之剑的诚心,更藏着修士对自身莫大的自信。

江离亭有资格这么做。

他的剑,初时并没有惊天动地的威能,只是普通的强。但是打着打着,就好像一颗种子发了芽,长出了茎叶,承接了阳光雨露,慢慢变得坚韧强壮起来,堪称千磨万击更坚劲。

这就是生剑的奥秘之一:生长。

任无为面对的是一个越战越强的对手。

通常情况下,最佳的应对之策是破解掉生剑的规则,使之无法延续生机,再解决剑本身。但很不巧,任无为是罕见的不懂规则没有领域的元婴……在他看来,剑就是剑,虽然有时候迅疾像风,有时候猛烈如雨,但仍然是剑本身。

用别的事物的规则,来定义剑,怎么都怪怪的。所以,他始终停留在剑意的层次,不曾修成剑域。

但陷入危境的任无为并不觉得不堪重负,反而有一点高兴。

他很久没有遇到这么适合磨剑的对手了。

罡风固然永不断绝,但时强时弱,毫无规律可言。有时正触摸到了一丝关键,风势却弱了下去,好比脱了裤子……咳,总之,一旦错过时机,等到下次风势猛烈起来的时候,那丝感觉早就抛到了脑后,再也想不起来。

但江离亭的剑意却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威力稳步增强。

这样的喂招,说是磨剑石都不好意思,该说是量身定做的钻石品质的磨剑石!因此,任无为越打越起劲,到后来灵力见底,剑芒却更盛更利,仅仅旁观便觉双目刺痛,难以直视。

於是,轮到江离亭这个占上风的人暗中苦笑了。

生剑之力能像生灵一样成长,但正如草木的生长离不开大地,生机并不会凭空出现,必然有所来处。

平时,他的剑能从灵气里汲取力量,犹如一个能自行吐纳的修士。可红砂真君以符文布下了强大的结界,空间内的灵气消耗完毕后,只能从其他地方抽取。

假如他的对手是红砂真君和火炎真君,那么只要他们所有的规则之力不是毁灭,多半离不开一个「生」字。

有了生机,就能被他夺走生机。

是的,「生之剑」并不似他早年想的那般仁慈。世界好似池塘,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也会吃蜉蝣,生命的延续并不能依靠餐风饮露得来,永远建立在掠夺他人生机的基础上。

好似……岱域的生机,就落在十四洲的身上。广陵道尊认为他适合成为救世主,也正是因为生之剑的蕴意。

但两方世界的博弈,并不是力量悬殊的捕杀,而是猛虎与恶豹,各有反击。

十四洲的抵抗,大概就在这里了吧。

任无为没有领域,不用规则,只用纯粹的剑。剑为杀戮之器,其本源是「死」,正好和「生」克制。

时也,命也。

他感慨着,却没有其他动作,继续竭尽全力出剑。

青色的剑意飞出,似春风温柔。

任无为挥出了一模一样的第三万零六道剑气。

朴实无华。

这个时候,红砂真君和火炎真君终於把迷心花的花茎解决掉,剩下的根系十分识趣,在意识到江离亭无暇顾及自己后,果断钻入了地底。

表层的土壤虽然流失,地下的岩石却是个不错的藏身地。

但他们并没有掘地三尺,把它找出来挫骨扬灰。一来是灵力难以为继,二来则是此处已设有结界,根系再能躲藏也跑不出去,等解决了江离亭,再把整座山头翻一遍也不冲。

他们开始援手任无为,围攻江离亭。

战事即将进入尾声。

又是半日。

最后一刀剑气挥出,后力无继。江离亭吁出了口气,垂下了手。任无为的力量已经在上一剑告罄,终究是他借生机扛到了最后。

呲。

任无为的整条胳膊炸开,血肉模糊,隐约有白骨露出。他手掌没有了知觉,握不住东西,勉强将断剑调换到了左手。

「我赢了。」江离亭说,神容却不见喜色。

「我还活着呢。」任无为摇了摇头,举起了左手。

江离亭道:「仅凭一把普通的剑,如何杀得了我?」

「当然可以。」任无为走上前去,鲜血滴淋一路,「我链气时冲冲修不出剑气,也杀了很多人。」

一般的剑修,链气三层后便能使出剑气。可他太愚笨不开窍,剑在他手里就好像是根木头,怎么都修不出传说中的剑气。

那时的他就是一根筋,没想过自己或许不适合修剑,走了这条路就没打算回头,修不出就修不出,日子还要继续过,就这样吧。

於是,他带着剑,也开始了历练。

某一天,他千辛万苦杀死了埋伏自己的人,忽然醒悟:为什么非要有剑气呢?剑气不也是用来御敌,只要能杀敌,有没有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