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顾晗让丫头们搬了桌椅摆在庑廊下，她请了母亲和顾曦坐下，拿出綉好的福寿双全肚兜让她们看。

梁嚒嚒正和巧珍商量着把各房各屋的细布门帘换成清爽的竹帘。床上的厚被褥也都撤下，一盖用了薄的。紫楠木雕荷花拔步床上的鸾帐换成杏花天影提花纱帐。香妃长塌上铺了大绿牡丹细绒毯。

「样式挺喜庆。」孙氏摸了摸肚兜，若有所思：「你这一胎生下来，要是儿子就真的好了。」

「母亲，男孩女孩我倒不介意的。」

顾晗说道：「有一个女儿也不错的，乖巧贴心。」

孙氏笑了笑，「傻晗姐儿，你不懂。」她看了眼桂花苑的方向，开口说：「我看人不会差的，你婆婆是典型的笑面虎，精明还不好相处。她还有两个嫡出的儿子。虽然说张居宁不在了，可是他留下了嫡长孙……你头胎要是能生个男孩，三房在张家才算是真正地立起来了。」

顾晗不吭声，母亲说的话她都是明白的。但是，腹中的这个小东西和旁人不一样，她领略够了生不出孩子的苦楚……所以，不管到最后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她必会疼其如珠如宝。

人世间最大的苦楚莫不过於少时丧亲，中年丧妻……前世的张居龄却占全了。顾晗忍不住叹息，心疼他。其实，死去的人不痛苦。真正痛苦的是留下来的人。连一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还好，苍天不负。她希望这一世最好的年华，所有的感情，都全数地给张居龄。俩人能有一个幸福的家。

「母亲说的对。」顾曦说了一句，看顾晗默默地，又怕她心里别扭，就打圆场道：「先生男后生女和先生女后生男都是一样的，开花结果嘛，总会有的。」

顾曦说话像绕口令似的，顾晗「噗呲」一声被逗乐了，揶揄道：「五姐姐，我发现你嫁人后性格开朗了很多呀，是不是姐夫对你特别好呀……」

顾曦脸一红，啐了一口：「六妹妹又笑话我。」

顾晗笑不可支，喝的茶水都差点喷出来。五姐姐如此害羞扭捏的表情她还是头一遭见到，新鲜的很。

「你还别说，你五姐夫人真是不错的，母亲见了他，人长得高大秀气，说话也斯文有礼。根本不像一个做生意的，倒像是一个读书人。」孙氏想起顾曦给她带的三千两银票和金银首饰，就知道顾曦在婆家过得极好，也是当家作主的。不然，这些东西要是从私房里出可就太多了，陪嫁就拿了三分之一。顾曦只是庶女，陪嫁的东西都是有份例的，她还亲自去看了。

「果然。」

顾晗心里也爲顾曦高兴，「有机会，我也要见一见五姐夫。」

「……好。」

顾曦想起丈夫，笑的一脸温柔。

夏天的风，带着荷花和月季花的幽香，吹到人鼻端，心旷神怡。

这时候，秋阑阁守门的小丫头小跑着过来禀告：「少夫人，夫人让您赶快去桂花苑一趟。」

「怎么啦？慌里慌张的不成体统。」顾晗看了看她：「好好说话。」这个小丫头她认识的，名字叫二丫。

「奴婢也不大清楚，是夫人那边的丫头来传话，说是顾三少爷也在，还有四小姐……」

二丫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孙氏却听到了重点，眉头都皱了起来，「说的顾三少爷是你们的哥哥吗？」她看着顾晗和顾曦。

「……好像是的……」二丫抆了抆额头上的汗，她也不太确定。她才进张家当丫头半年，好多事情都弄不太懂。

「胡说。」顾晗扶着桃红的手站起来，「哥哥还在顾府呢，怎的这会子出现在了张家？」

「……少夫人，您去看看吧。」桃绿性子最急，「别是真出了什么事情。」

顾晗右眼皮谑谑地跳，她稳了稳心绪，和桃红说道：「你想办法去桂花苑打听一下，速度要快，看看到底是怎么了。」桃红是她最聪明的丫头，应该会有办法的。

桃红屈身应「是」，转身就下了台阶，往秋阑阁的后门去了。

顾晗看了一眼二丫，和她说道：「你去和传话的丫头说一声，就说我身子不适，才起床，收拾一番便会过去。」桂花苑的丫头来秋阑阁说事情，都是直接见了面和她说的。这次却止步於门前，还专程找了丫头来通传……分明是王氏在给她下马威。

「是，少夫人。」二丫也屈身行礼，退下了。

顾晗杏眸一闪。

哥哥和张居思，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王氏这样的重视和不给脸面！

「晗姐儿。」孙氏已经顾不得思考别的了，她从圈椅上站起来：「暖哥儿我是最了解的，那孩子最懂礼节，一定是被张居思算计了。」

「母亲……」顾曦扶着孙氏坐下：「晗姐儿让人去打听了，咱们先等一会儿。」

半盏茶的功夫不到，桃红就回来了。她见了顾晗、孙氏她们先屈身行礼，才说道：「奴婢找了桂花苑的夕儿问的，只了解大概情况。说是四小姐去二少爷的住处送糕点，碰到了来张家接二夫人和五小姐回府的三少爷和表少爷……几人说了会儿话，四小姐就脚底打滑不小心要摔倒，三少爷离她最近，就伸手揽了她腰……又被夫人身边的许嬷嬷路过看到了……」

桃红不再往下说了，顾晗却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她看了看桃红：「可准确？」

桃红点头，夕儿是王氏的三等丫头。她素日里和她能说上几句话，这次也是给了一对儿白玉耳坠子才得来的消息，不会出错的。

孙氏听的直摇头：「张居思太狠了，她在使手段啊……她这是要用男女授受不亲绑住你们哥哥。」她气的咬牙：「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