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晗笑着应了声,伸手接过丫头递过来的碗碟,泪水却「扑哒扑哒」落了下来。
「好孩子。」
武氏长叹一声:「你是不是都知道了?」她摆手让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们都退下,搂了孙女儿在怀:「你这个时候过来,又是这么个脸色,我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们如此做,幷没有别的意思,你也别瞎想。就是想强逼着张居龄给你一个交待,给顾家一个交待……安宁郡主是何等的人物,若不让全天下都知道整个顾家都在给你做后盾,还不被她生吞活剥了……」
顾晗泪眼朦胧,祖母的一番话掏心掏肺,原来他们早在爲自己打算了……她心里更是暖烘烘的。仿佛一炉子炭火把寒气驱走了。
就算张居龄对自己是真心的,单靠他一个人,拒绝安宁郡主以及太后的意思也是难上青天。祖母的做法也许是对的。
顾临见孙女儿哭的实在可怜,便开口安慰:「夙之那样的人,不见得会接受安宁郡主……」
「他接不接受是他的事,我们该怎样还是要做起来的。」武氏轻拍孙女儿的后背,「出身皇家怎么了,想无端地拿捏晗姐儿,也得给个说法。」
「不许胡说。」
顾临摇摇头:「你也一大把年纪了,说话都不知道避讳吗?」
武氏没搭理老伴,却低头哄顾晗:「好孩子,接下来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好好的保养身子是正经……其余的都交给祖母。祖母明儿死了就算活一辈子了,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子小事还是能办明白的。」
顾晗「嗯」了一声,哽噎不止:「谢谢祖母。」
「好孩子……」
武氏低头和孙女儿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吩咐丫头好生地送她回去。等顾晗一走,她便和贴身伺候的周嚒嚒说:「去查一查是谁给春在堂传了消息,我就不信,晗姐儿能掐会算……我三令五申地让他们闭嘴,胆子还真大。敢背着我做事了。」
「老夫人放心,老奴这就去。」
有了武氏的安心丸,顾晗即使还揪心,却也安稳地哄着儿子过起了日子。
相比春在堂的风微浪稳,整个京都的贵族圈子却热闹非凡。也不知道是谁散播了消息,说安宁郡主爲了嫁给张阁老,下作的法子使了一个又一个……逼的张阁老的妻子实在没办法,刚生下孩子就躲回了娘家,可怜孩子还是早産的,差点儿母子俱亡。人家知道对方是安宁郡主,吓得话都不敢说一句,更不敢和皇族做对,只说配不上张居龄……等安宁郡主随了心意,就和张阁老和离呢。好成全安宁郡主和张阁老。
京都的贵族圈子就这么大,不消两天,这些子消息便传到了安宁郡主的耳朵里。她气的要疯,直砸了几个上好的羊脂白玉盏碗都没有消气。改日便又进了宫。
张居龄自然也知道了。他听到顾晗要和他和离的时候,心口处像破了一个大洞,凉飕飕的。整个世界都阴暗了。
他甚至觉得呼吸不畅,和当年生母赵氏死的时候留下的感觉很像。
不被需要和被抛弃的感觉。
「马亮。」
张居龄本来要坐马车去衙门,却半路改了主意:「你寻个合适的时机,处理了安宁郡主吧?」他的日子拜她所赐——全乱套了。
再坏也就这样的情形了,他不在意再坏一点。但是始作俑者怎能放过呢?太不像他的作风了。张居龄笑了笑,秀致如玉的俊脸上闪过嗜.血的表情。
「嗯?」
马亮一楞,「怎么处理?」
张居龄转着拇指上的扳指,慢慢地开口:「她不是喜欢自杀吗?就用她最喜欢的法子。」
马亮后脊背一凉,拱手应了「是。」主子的性情真是越来越难琢磨了,尤其是少夫人长住在顾府后,主子就越发的喜怒不定,完全想不到他在想什么。
「树鸣,调转马头,咱们还去顾府。」
张居龄嘱咐坐在驭位处的树鸣,顾晗都想着和他和离了,还不肯和他见面吗?
「主子……」
树鸣哭丧着脸:「咱们都守了好几天,顾家人也根本没有让进去的迹象啊。」
「今日能进去。」
主子都这样说了,树鸣只得驾马车调转了方向。虽然他心里幷不是很认同。
倒赶得巧了,张居龄到顾家府门前时,顾晗刚和杨氏、暇姐儿出了后角门。她们准备去广华寺上香……
「顾晗。」
张居龄一下马车便看到了顾晗,大踏步就过来了。
许久不见他,顾晗倒觉得他陌生了不少,一时有些怔住。
硬躲是躲不开了,杨氏左右看了看,总不能和侄女再退回顾宅吧。显得她们多害怕张居龄一样。
「晗姐儿,现在怎么办?」
她低声问。
眼看着人就到眼前了,顾晗便小声道:「三婶母不必担心,我和他说几句话就好。用不了很久。」张居龄的脾气她是了解的,说清楚了也就好了。
杨氏了然地点点头,拉着女孩儿走远了些,也让丫头、婆子们别打扰他们。
阳光照的顾晗睁不开眼,她迷糊中看着张居龄一步步向她走近,越来越近。
被他专心致志地盯着,眼神像是看私有物似的,她下意识便往后退,直到后背靠紧了墙壁,退无可退。
「你在害怕什么呢?」
张居龄的手指挑起妻子的下巴,长腿一伸,把她抵在了墙上:「躲了我这样久,心里很开心吗?」
顾晗别过头去,不和他对视,小声道:「世人都知道了你和安宁郡主的好姻缘,我怎能阻拦,原也是我配不上你……」声音越来越低:「你前程似锦,安宁郡主家世又好,能帮上你。你们才是最般配的。」 好容易和他见面了,说的话却和心里想的不一样。
顾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别扭什么了!
「就只有这些?」
张居龄薄唇一勾,笑意却不达眼底:「我是需要踩着女人的肩膀往上爬的人?」他手指一用力,让妻子正面和自己对视,「说,爲什么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