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九章2022101
“嗯”
“嗯嗯嗯。”
钟离珺吃五花肉时发出的怪音并未引起他人的注意, 原因很简单,热炕头酒馆中绝大多数客人都与他一样,发出舒爽的声, 这些人都被热炕俘虏了。
这就是在寒冷的冬天蒸桑拿的快乐吧。
钟离珺就不同了, 五花肉的烹饪方式, 他是看不上的,高长松都不算完全的厨子, 他的手艺在钟离珺眼中称得上粗陋, 哪怕是顺德楼的厨子对火候的把握也不够精湛。可有一点是能打动钟离珺的, 那就是高老庄特产的阉割黑猪。
这劲道的口感、喷香的肉汁, 不说让他欲罢不能,也耳目一新了。
唇舌间流淌的滋味让他深感这趟乌斯藏之行很值
正当他想点个十二块五花肉深入品鉴时, 杨晨风尘仆仆地踏进酒楼,他脖子上依旧围着从高长松那得来的羊毛围巾,却因这些时日都不曾摘下此物, 又被高长松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水洗”而有些灰扑扑的。
哎, 还是黑围巾好啊,脏了都看不出
招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哟,小郎君, 那围巾还没卖啊”
“不是说有大唐来的商贾以百钱求购吗”
“十二郎那的毛袜,你可得了”
“我再点块东坡肉, 可否让我在炕上多呆一刻”
大半问候竟都是冲着围巾去的。
再仔细一看,杨晨的穿搭跟先前又不大一样了。
这天虽不说天寒地冻, 也绝不能让人如魏晋名士一样宽袍广袖、穿着木屐到处跑,眼下每日最低气温已到10度以下, 正处在深秋与初冬的交界处。
不见大街小巷上的人已穿上纸裘、皮袄, 这年头的衣服不如后世保暖, 除非是那些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否则都穿得里三层外三层,臃肿得很。
杨晨就不同了,大袖子随着他走动一摆一摆,一缕风透过洞开的大门,钻入他的袖中,那没什么重量的绢丝被风扬起,看着多潇洒。
就这样还不够,杨晨慢条斯理地解下围巾,似准备让他多日不见天日的脖颈呼吸新鲜空气,谁知毛线下还是毛线,毛衣的高领笼罩杨晨的细脖子,那领子还颇为时髦地向下翻折。
他做作的展示顺利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力,也不枉杨晨特意跑进酒楼,就为展示自己的新毛衣了。
眼尖的食客也不吝啬于几条称赞,不知是故作惊讶还是真的很惊讶“哟,这件衣服不会都是毛线制成的吧”
杨晨鼻子都要翘天上来“那是,这衣服在乌斯藏都是独几件,要不是我跟十二郎友情深厚,他怎会卖给我”
他又“不经意”透露道“那些波斯商人也对他的毛衣很感兴趣,特意去拜访高老庄,买大小件,想来再过段时日,咱们这的毛线衣物就会像产自高老庄的白酒一样,进入长安,被那些士族的郎君抢购一空了。”
这他讲得不夸张,来自乌斯藏的酒在长安被炒上天价,只要是爱饮酒的文人墨客、达官贵人,都知道乌斯藏的高十二郎善酿酒。
当然,也有人听过一些奇怪的传闻,比方说他擅御兽之类的。
后面说不定会传出“高十二郎擅织毛衣”之类的传闻。
毛衣的走红在唐代是一定的,人都不喜欢臃肿,尤其是吸收了胡人精炼衣物的唐朝人。
想想就知道了,大花棉袄穿上去有多笨重,这年头的丝绵保暖性还不如棉花呢,比起让自己胳膊肘都不能肆意弯折的唐代秋冬袍,毛衣真是轻便了不知多少倍,而且毛衣多贴身啊,穿着好看、帅
羊毛围巾只是高长松的试水作,真正让他打响名头的是毛线袜。
其实高长松一开始想织手套,然而手套,也就是这年头的手衣,真不怎么受欢迎,原因是唐宋衣服袖子都大,人手冷就干脆把手缩袖子里,哪需要手套多此一举。
相较之下,毛袜就比较实用了。
在古代,毛袜不叫袜,叫“足衣”或者“足袋”。
足衣的历史比较扑朔迷离,传说中早在周代就有了袜子,然而在正经考古中,西周时期真没有袜子。
汉代人都是有履无袜,人均赤足,进室内都要先脱鞋。
为什么没有袜子,有种说法是汉代时,袜子都是兽皮缝的,穿久了有异味,臭不可闻。民间百姓没奢侈到用兽皮缝足袋的地步,士大夫又讲究风雅,且当时人们都嗑五石散,待瘾症发作,浑身上下奇痒,连最柔软的丝绵都穿不住,更别说是皮袜了。
直到三国后,足袋的款式才有所改进,出现了丝袜,只可惜都是观赏价值大于保暖价值。
高长松这个毛袜就不同了,羊毛所织,保暖性一流,穿过的人都说脚上暖融融的,有这样一双毛袜,敢冬天穿木屐。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售价还不贵。
高长松当然不贵了,已知,一只羊身上的毛能够织7到8件毛衣,这还是在毛线不掺麻的前提下,那请问,一只羊身上的毛,能织多少副袜子呢
现在羊毛价格还低,价格等于白送。
于是高长松只要出人工费就够了,实际上,眼下人工费真挺便宜的
眼下,挡在高长松面前的不是销路,而是怎样更多产。
再回到热炕头体验店,自打高十二郎的名字从第一个人口中脱出,钟离珺就竖起了耳朵。
他脑子转得快,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高长松的最新成果,随后与有荣焉地点点头,又叫店小二道“再来十二盘东坡肉。”
店小二听后嘴都笑开了,邻桌的人侧目,呢喃道“乖乖,真能吃啊。”
不仅能吃,此刻的钟离珺身上萦绕着金钱的光芒,这东坡肉价格是真不便宜,高长松深谙市场价格,他那儿的猪仔比市价高几成,顺德楼又花高价买了东坡肉的方子,层层剥削之下,这肉的价格还挺高。
他吃东坡肉时有人好奇道“郎君从何处来”
下一句话似乎有些没头脑,只听他道“我像是见过郎君。”
说话的乃是镇上人王崇霄,是一名剃头匠,他这人颇有情趣,每做九日就要休息一日,这自定的休沐日与官员肖似。
王崇霄的小摊就在金沙江旁,高长松头一次摆豆腐脑的摊就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