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心口还会觉得疼，如今是一点儿都不疼了，抗抑郁的药她还在吃，她悄悄地放在了维生素c的药瓶里，每次吃的时候，肖南的眼神便会分外复杂。

思及此，黎茶茶总觉得肖南识破了她的小心思，仰脖一望，正好对上了他垂眼下来的视綫。

两人对视，半分钟后才挪开。

肖南一本正经地问：「用的什么洗发水？」

黎茶茶：「茉莉花香味儿的洗发露。」

肖南评价：「挺香的。」

黎茶茶说：「我还有樱花味的。」

肖南：「下次洗了让我闻闻。」

黎茶茶：「好。」

张东压低声音对祁馨说：「祁哥，你有没有觉得他们的对话有点违背社会主义父女情的价值观？」

祁馨说：「同觉得。」

两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张东：「我我我我我我怎么觉得他们像在打着父女的旗号在谈恋爱呢？」

祁馨回忆了下过往他们两人的相处，不由「卧槽」一声。

展馆位於A市的艺术展览中心。

这儿经常举办各式各样的大型展览，每次的展馆布置都看得出来是费了心思的。这次的海洋生物展，连通了两个展馆，场地整体布置成了海洋蓝，里面矗立着大大小小的玻璃水缸，里面全是形形色色的海洋生物。

肖南按照惯例给社团成员布置作业。

「展览参观完后一千字观后感，主题要涉及海洋垃圾。」

张东说：「社长！我们看的是海洋生物啊，你看，这么漂亮的水母，跟垃圾有什么关系？」

黎茶茶说：「我可以写两千字，从被海洋垃圾杀死的虎鲸作爲入口。」

张东弱弱地问：「社长，我可以只写五百个字的观后感吗？」

肖南：「不行。你们要向黎茶茶学习。」

沉浸在恋爱中的谭明表示：「好，向茶茶师妹学习。写多少字都可以。」

张东觉得谭明没救了，谈了恋爱后，新番不追了，也不宅了，天天和女朋友聊天腻歪，以前他最怕写观后感，写个八百字都叫苦连天的，现在居然无所谓了。

他叹了声，问：「社长，这次还是像以前那样集体活动吗？还是分散活动？我看着两个展馆挺大的，应该能看两个小时。」

祁馨说：「要不我们分成两人一组？我和东妹一组，谭明跟他女朋友一组，社长你和茶茶师妹一组？」

肖南：「行。」

祁馨：「我的观后感写五百字行吗？」

肖南：「行。」

张东：「……」

於是，一行六人分成三组各自观看展览。

黎茶茶发现肖南对与海洋有关的知识了解甚广，即便不是海洋垃圾，面对着海洋生物，他也能侃侃而谈。他甚至可以不看展缸下面的生物介绍，都能准确说得出来玻璃钢里是什么生物，还有习性。

黎茶茶问：「你不是AI专业的吗？怎么对这些这么了解？」

肖南说：「我以前有个朋友对海洋生物特别感兴趣。」

黎茶茶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肖南又说：「他是个天才，年纪轻轻就特别有社会责任感，是个有担当的人，他对海洋生物如数家珍，我一直认爲他以后能成爲最优秀的海洋生物学家……」

见黎茶茶目光有些复杂，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补充了句：「是男的朋友。」

黎茶茶轻咳一声，说：「好，我知道了，你不用特地解释。」

肖南说：「嗯哼。」

黎茶茶又说：「然后呢？」

肖南：「没有然后了，他十八岁那年因爲抑郁症自杀了，我当时年纪小，对抑郁症不了解，还认爲他一个大男人整天情绪低落，一点儿也不爷们，在他人生最需要别人伸出援手的时候，我没有尽我的一份力……」

海边的孤僻少年染着一头张扬的绿毛，提起海洋生物时，眼里似是有星光，见到被垃圾破坏的海洋，又会生着闷气，埋头就去清理。清理完后，就会露出罕见的微笑。

肖南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对一样事物有着极致的热爱，满腔的热情通通奉献给了海洋。

当一个人有梦想时幷且爲之努力，他整个人都在发亮。

肖南见到他时，混混沌沌的日子像是猛然被劈开。

他又说：「我一直很后悔。」

他时常在想，如果当初他对他多点关注，又或者对抑郁症多一点认识，兴许他就不会固执地去寻死，也许事情会有转机，故事的结局也会改写，闪闪发亮的绿毛少年现在仍旧在坚持着自己的梦想，最后成爲一个优秀的男人。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黎茶茶。

她听得入神。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让悲剧再度重演。